有了苏玥先前在税务司偷拓的税务账簿以及发现的分账的意外之喜,林沐之在处理这件事上便游刃有余起来,每一刀都扎在了刘渊的命脉上,可对方虽然接连倒台了好几个亲信,却仍死鸭子嘴硬地撑着,毕竟这真的账簿和分赃没公诸于众一天,他们就能多硬气一日。
在林沐之和初七的层层布控之中,却突然发现税务司背后掌控之人并非刘渊一人,这让原本清晰的脉络又模糊起来,近些日子也更加繁忙,或时时夜不归宿或时时挑灯夜谈。
苏玥也受其影响,接连好几天熬夜,等到日上三竿了才得起床。这日她起来梳洗打扮的时候,前院的小厮却跑来徘徊在门口,被阿央抓了个正着,仔细询问才知道前院来了长公子不喜欢的客人。苏玥皱了皱眉头,这整个江南林沐之讨厌的人数不胜数,可从未见到这些小厮支支吾吾地,好像这来客不是林沐之讨厌的而是她苏玥不愿见的人。
特地穿得高贵一些,仅限当家主母的风范。楚晴晴先一步到前院探探所谓何人,看清容貌之后,满脸鄙夷地回来,
“真是阴魂不散,夫人还是别出面了,交给我去打发她吧。”
瞧她这模样,苏玥就已经猜出三分,还笑着跟阿央打趣,讲楚晴晴比她还要爱恨分明。果不其然绕道前堂,只见一个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子等候多时,苏玥叫住一小厮询问长公子何在,得知他一大早上就出了门便扶了扶额鬓,
“前院报有客人来,我当时是谁呢,原来是张姑娘。”
“啊,苏玥妹妹安好,”张舒笑着起身,“我家镖局在苏州城办了分局,以后便是邻里,所以特地前来带了一些礼物问候,还请妹妹与沐之哥哥多多照顾我家生意。我想有了长公子的照拂,走镖也能顺利些。”
“若是邻里,自会相互照应。不过我劝你这走镖的生意还是别和我这沁园内外扯关系,外面与我和长公子结仇的人聚在一块都能再建一苏州城,到时候你家生意受连累,死了人丢了货亏了单,我们可概不负责。”
“呵呵,你这说的哪里话,长公子温润纯良……”
“你不是见过他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吗?”苏玥坐到一旁,拿起一旁送来的新茶叶闻了闻,“若没人招惹他,他便是温润如水的谦谦公子;若是惹他不耐烦了或触及了底线,便心狠手辣甚至灭绝人性。”
先前在苏家偏房发生的事,虽然用了一些暗夜的手段,但为了宣扬其残暴手段,二老爷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地求饶的场面还是没从她们的记忆中抹去,如今苏玥云淡风轻地提起,惊得张舒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行了,既是邻里问候,相比要拜面的不止沁园一家。这礼也送了,也与我打了照面了,张舒姑娘就请回吧。”
“那个……我还没见到沐之哥哥……”
“啊,长公子政务繁忙,你的心意我自会传达,还有事吗?”
“可是……那个……这都晌午了,不留我吃顿午饭吗?”
苏玥抬眼敲了敲她,不禁冷笑,果然一个人铁了心厚颜无耻起来,贴上谁甩都甩不开,便抓住一个正好路过的小厮问话,“厨房备饭了吗?”
“应该没有吧,若是张姑娘执意要留下来用膳,就只能拿出来些昨晚的残羹招待了。”
此话一出,阿央和楚晴晴连忙微微背身忍笑,苏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林沐之调教出来的人,定厚厚重赏,张舒瞧见这堂上从主子到小厮一个个都排斥她,便恼羞成怒,双手叉腰,刚要做威便被苏玥打断,
“不只是长公子和我,我们家这些小厮也都是习武之人,这正当晌午各个都讲究个养精蓄锐,所以午饭也是谁饿了就对付垫一口,实在是没有备饭的习惯,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送张姑娘到酒楼点最好的招牌菜,千万千万不得怠慢!”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身边的人也十分有眼力见,马上凑到张舒面前伸出手向府外,“张姑娘请。”
“呵。”张舒憋着一口气被苏玥主仆硬生生地怼了回去,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跺了跺脚气哄哄地离开。
苏玥瞧她那背影,只觉得痛快,又将桌子上放着的新茶递给楚晴晴,楚晴晴也十分聪明,连忙抱着跑了出去,叫住张舒的小侍女,一股脑地都还给了她,
“我们家长公子和夫人除了酒酿就只喝清水,茶都是留给座上宾准备的,实在是用不到这么好的茶,还是请姑娘带回去吧,别浪费了。”
这句话一出,张舒就更加生气,刚刚她在前院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一个小厮出来为她上茶,这么说她连宾客都不算,在这沁园人的眼里就是个胡搅蛮缠、极其碍眼的妇人。于是怒气冲冲抬手就将那几罐新茶打翻在地,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离开,楚晴晴看着满地散落的茶叶,不禁摇了摇头,
“啧啧啧,送这么点廉价的东西还想讨顿饭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赶出来的偷东西的乞丐呢。”
可这张舒也不是个消停的主,在被迫被林家小厮带去酒楼用膳后,不知道是从谁嘴里听来林沐之此刻正在衙门办事,便厚着脸皮前去会面。张家镖局在江南还是有点地位,哪怕她是个庶女,衙门的不知情的小厮还是一路将她引荐到了后院,见到了林沐之更是不知矜持地凑上前去。可林沐之这时候正在听衙门的官差汇报,被张舒这么一搅和,更是火上加油,不禁摔了茶杯斥责,更是让初七将她请出去,不得再靠近他半步。
也是这么一闹,林沐之今儿倒是更早回了家,在半路上就消了气,还命人千万别把这些事告诉自家夫人。回到家,只瞧见苏玥兴高采烈地在才买回来的绸缎中挑选她喜欢的花色,自从她被告知接受江南校场,她便每日都兴致勃勃,做足了准备。
“我觉得这条红缎的不错,你穿红色特别好看。”
“嗯?是吗?但是会不会显得没那么严肃还显眼?”
“今儿张舒来找我了。就是扬州城镖局家的女儿,听闻她家在苏州开了分局,她便过来掌管。”
“嗯,我听说了。”
苏玥也没正眼瞧他,选了一条暗红色的绸缎交给阿央,又让她和楚晴晴也各自选个心仪的,各自做身新衣裳。
“你要不要也做件新衣裳,这新来的绸缎料子舒服得很。”
“她邀我今晚共进晚餐。”
“是吗?那阿央你吩咐厨房一声今晚不用准备长公子的饭了。”
“你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允许我去?不拦着我点?”
“与人社交不是常事吗,再说了万一以后你需要借用张家镖局,还能给你个友情价不好吗?”
“可对方是张舒啊,是个女孩子,是与你夫君曾经有多亲事的女孩子啊,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本来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但林沐之还是慌了,身子凑过去,脸贴在苏玥面前询问她,哪成想苏玥还嫌她碍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将他推开,
“嗯,你若与她无事,我此刻纠结便被人嘲去猜忌善妒;你若与她一见如故,我拦也是拦不住的,日后若想琴瑟和鸣,尽管跟我坦言,我去帮你将她纳进来,皆大欢喜。”
“你认真的?”
“认真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事?”
“好,那我就去见她!”林沐之站起来,些许生气,“我真去了?!”
苏玥回头看着他,目光里是读不懂的内涵,然后只叹气一声摇了摇头。林沐之只觉得她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实意的在与他交流,百般郁闷地在园里来回走,最终还是回了书房,又气不过,在书房里踱步。
“少爷,您在这么走我就要晕了。”初七无奈,只好拦住他。
“你说她什么意思?我不就是连着好几天没回来,她就变的这么冷淡,不再需要我了?”
“没这么严重吧……”
“怎么不严重?以前在清苑我与那孟如亭合奏,她都气成那样,如今来了个更难缠的张舒……不对,以前在清苑她也并不是恼我,而是在气太子殿下!”林沐之愣住了,“她根本就不爱我,相敬如宾是她为人处世随机应变的本性,所以她根本就不关心我,不在乎我是否心里有了别人。”
“少爷多虑了吧……我听前院的人禀,今儿中午张舒姑娘是先到了家里来,直接被夫人呛回去了,吃了闭门羹更是气的哑口无言,若是夫人不在乎这些,怎么能对她冷言相待?再加上先前在扬州百花宴,夫人也是听见了您与张舒姑娘的对话,自是明白您的心意,估计只是进来要去校场准备事务颇多,劳累了些。”
“真的吗?”林沐之笑了笑,突然觉得心间舒畅了很多。
“是啊,夫人每次操劳过度,不都少言少语的?”
“嗯,”林沐之起身朝外面走去,想着和苏玥共进晚餐,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丢面,便转身回到书房桌塌前装模作样。
可他不知道,苏玥刚才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对张舒冷言也是讨厌她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作为,她在宫中当差数年,后宫佳丽三千的熏陶下,圣上荣宠的作为下,她早就对男人三妻四妾这件事看得淡然,所以所说的每句话都句句是肺腑之言。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明白自己不能过于依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