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假借着六军选兵的旗号归朝,但苏玥滑胎之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情绪之中,几位师兄放心不下都想着要跟着一同回去,但都被苏玥一一拒绝,她不忍再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最终叶扬死磨硬泡又道出回皇城找林一诺的借口,这才劝动了苏玥。好在有叶扬跟着,所以归朝路上便不需要苏玥来管控兵士,也算是省了一些心神。
苏玥归朝一事在皇城还算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应,毕竟当年苏家突然交权,也同时成就了不少有野心的大臣,如今苏柯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苏玥又要带兵归来,总是让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有所忌惮。已经做好了归朝途中或有刺客出现的准备,但一路却畅通无阻,苏玥觉得奇怪,便让阿央暗中调查,这才发现原来不是没有刺客前来,而是这些人都在隐蔽的路上被别人一击毙命。其手法不像是暗夜所为,苏玥便也警惕起来,有人不愿她回来,可也定会有人想要她回来成为靶子,是敌是友还是提前防备要好。
归朝当日在城郊安顿好兵士并让叶扬带着他们到校场报道,自己却孑然一身入了皇城,皇城口早有人等待,苏柯、慕缨还有岳公公,苏玥没瞧见林沐之,便找了个机会偷偷问了问苏柯,才得知林沐之几个月前压根就每回皇城。如今她被亲召面圣,一路都有岳公公护着,入宫路上也见有些不一样的端倪,苏玥心里开始发慌,怕林沐之是接到了错的密令。
“岳公公,”苏玥赶忙在入朝殿之前拦下身前的人,“听闻先前圣上病重,可有好转?还请公公提前指点,也好让我提前有个准备,别进了殿拖延了时间耽误圣上休息。”
“苏将军且放心,圣上自有安排,长公子也是安全的。”
岳公公似乎早就猜到苏玥问题所指,便直接告知林沐之的事情,让她明白先前接到的密令是真的从这里发出去的。
苏玥长舒一口气,挺身欲进殿面圣,却又被岳公公拦下,
“苏将军离朝三年,老奴还是要嘱咐几句,您在江南和长公子做的那些有违朝礼的事,这殿上的人可全然不知。虽然后来吏部回来有些风言风语,但长公子推新政有功,圣上也只相信他看到的事,所以一会儿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您心里得有点数。”
岳公公此言一出,苏玥却心头一惊,怪不得她先前所担忧的事并没有激起一层水花,怪不得到了江南的官员都对她的身份表示震惊,原来这三年来,她和林沐之成婚的事皇城之上一概不知。可奏书确实是送了上了,成亲之日苏柯也到了江南旧府,如今岳公公的意思怕是他也知情,难道是有人在圣上知晓之前就偷了奏书?
莫不是岳公公?苏玥震惊地看着面前之人,可他却依旧含笑,
“老奴或是猜到了将军所想,但确不是老奴所为。将军还是不要让圣上等急了,请。”
岳公公侧了侧身,苏玥又瞧了他几眼,便正身进入。朝殿之上那个往日威风凛凛、手握权威、杀人不眨眼的圣上似乎等了她许久,见到苏玥前来嘴角竟若有若无地有些笑意。苏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前人的状态应确实是大病过一场,如今端坐在前似乎是在强撑,她走到朝殿正中央,依照礼法俯身作揖又原地跪拜。
“爱卿快快请起。”
不知道皇帝是真的激动还是因为病痛之身实在坐不住,竟然起身前来,装模作样地将苏玥扶起。正在诧异之时,皇帝却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苏玥低下头,正是先前她上交的属于她的那半苏家兵符,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可圣上却仍攥着她的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接着与她寒暄几句,言这些年他有多想念苏氏兄妹常伴左右的过往,也懊悔当初没有及时挽留苏玥。
“臣惶恐。”
“护国公于朝堂之上一片赤诚之心,又培养了你和你哥哥两位贤士,更是让朕欣慰,或你也有听闻,推行新政之事苏柯功不可没。”皇帝转身回到殿前,苏玥则暗中将兵符收了起来,殿上两个人好似无事发生,“哦对了,朕的侄儿也去了江南许久,归朝之事直言受到了爱卿不少帮助,朕甚是欣慰,将军功不可没。”
“圣上言重了,臣远在江南还能为圣上排忧艰难是臣之幸事。”
“不过朕近来却听得了一些江南传回来的风言风语……”
“长公子与我也算是朝堂之上认识的朋友,其到江南之前与我和兄长都有过联系,探讨过整治江南之事,我哥哥也为其出谋划策,以牺牲苏氏那不争气的偏房为开端杀鸡儆猴,为长公子在江南行事立足。臣得知此事,便借用苏家与偏房的矛盾,帮助长公子走稳了这盘棋。虽然偏房已经从苏家族谱除名,但在江南曾以我父亲名号胡乱作为,自然这件事也就多了一些风言风语,扰乱了圣上清静,是臣失职。”
“是朕多心了,爱卿以后也不必放在心上。”
圣上又与苏玥寒暄了许多,又仔细盘问了江南校场的情况,也一一被苏玥应付下来,中途叶扬和兵部掌侍也一同前来面圣,这才帮她解了围。苏玥出了朝殿却将心思全然放在藏在身上的兵符,知觉告诉她圣上或有难言之隐,召她归朝兴许是其赌的一步险棋。
“怎么样将军,圣上没有难为你吧。”
“阿央,我们的直觉没错,皇朝可能出事了,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话。你安排一下,我们回苏家,在这边能与林沐之划清多少界线就划多少。”
苏玥加快步伐,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小玥!”
“明恩公主。”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叫住了脚步,转过身正是明恩公主,她此时并未着一身华服,而是穿着轻便,却更显着俏皮。明恩笑着提起裙边向她跑来,直接跑到身边揽住了她的胳膊。
“咱俩客气什么啊,前几天听你哥哥说你今儿要归朝,我还不信,你说你好不容易逃回了江南,怎么会突然想不开,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皇命召旨,不得不从。”说起来有些无奈,她确实不会那么想不开,便直接打趣岔开话题,“听说,你快做我嫂嫂了。”
“哎呀,胡说什么。”
明恩害羞地低下头,正瞧见苏玥手腕上帝紫色的翡翠圆镯,惊慌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又四处巡视周围,确定没什么人,这才放下心长舒一口气。
“刚刚你见我父皇的时候也带着它?”
苏玥摇摇头,面圣前岳公公特地要她取下这镯子,这还是出来之后阿央交还给她,刚带上没多久就撞见了明恩公主。
“这可是长公主的遗物,你以后不要再带着了。”
“明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便天天带着,让认识这镯子和不认识的,都知道这是林沐之送给我的。正好皇城之中那么多风言风语,也好让他们都知道我们俩在江南……”
“你疯啦!”
明恩跳脚,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又四处环视,她实在拿苏玥没办法,只好拽着她回自己的地方说话。
“皇城之中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和我堂兄的婚事,就连父皇也不知道,若不是吏部派了那么多官员到了江南,肯定能瞒的滴水不漏。”
明恩公主郁闷,将她在这件事中参与的部分全然交代,这下才解了心间所惑:
她与林沐之婚事的奏书确实是完完整整地送了过来,可那日圣上正好召见苏柯商讨朝政之事,明恩听苏柯入宫便悄声跑了过去,百般无聊之时正撞见愁眉不展的岳公公。这岳公公以前的身份是长公主身边的伴读,对明恩也是极好的,所以也没什么主仆隔阂,见他愁眉苦脸便上前询问,这才发现了那一纸奏书。
“小玥与堂兄修得正果,真是好消息。”
“公主糊涂,长公子是皇亲国戚,苏将军又是重臣嫡女,这两个人万万不能凑在一起,也万万不能违背礼法离开圣上赐婚,自作主张。这事儿要是传开了,定是会一死一伤啊。”
明恩这才反应过来,这爱该死的礼制限固和摧毁了多少纯真爱情,“对,这事儿我父皇知道吗?难道今天召见苏柯哥哥是因为……”
“公主先不必惊慌,这奏书是才送过来,圣山还没来得及看。”
明恩来回踱步,又看了看岳公公手中的奏书,咬了咬嘴唇,一下子夺了过来藏在怀中,
“公公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其他的交给我来办。”
明恩转身便离开,一路快步加小跑地回到自己的宫中,屏退左右,紧闭房门,只留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婢女一同在内寝将那本奏书烧掉,毁尸灭迹,又怕不够谨慎从烧毁到处理残灰都亲自盯着。又与岳公公联手,将着奏书经手过的人和从江南而来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暗中一一处理,轻则割舌重则处死,一路下来也算是将这件事瞒天过海了一段时日。
“我们两个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必然也是想到了对策,你为何还要沾染一手鲜血。”
苏玥听完全部只剩下震惊,以前那个天真纯洁的孩子也手上沾满了鲜血,可她似乎丝毫不受影响,讲述此事面容没有一点波动。
“活在这皇城中的人,哪有几个是干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