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引着进去被选看,其余的则在殿外等候。选看很简单,朝皇上皇后叩头,然后站着听候吩咐,皇上或者问哪个人几句话,或者问也不问,谢了恩便可。然后由皇上决定是“撂牌子”还是“留用”。“撂牌子”就是淘汰了,”留用”则是被选中,暂居本家,选吉日即可入宫为妃嫔。皇上早已大婚,后宫人数却不多,这次的选秀,不过是广选妃嫔充实掖庭,为皇上绵延子嗣。满满一屋子秀女,苏文馨却一个也不认识,她拉着沧玄尧静静的站在一边。
“为什么不进去看?”沧玄尧好看的眸子弯了弯。
“进去就看不到最原始的状态了。”
“调皮。”自打苏文馨这次离家出走回来,沧玄尧可是寸步不离,到哪都得带着她。两人躲在殿外偷看,里面相熟的人正在聊着天,看着很是热络的样子。
“妹妹今日打扮得好素净,益发显得姿容出众,卓而不群。”
“姐姐你那么美就不要拿我打趣了。”两个女子有说有笑,一看就是旧相识。一个冰清玉洁一个明媚靓丽,各有千秋。
被称作姐姐的女子含笑不语,一身桃红裙装,梳一个反绾髻,髻边插一只累丝金凤,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十分的雍容沉静。
“你说这些莺莺燕燕的哪个好看?”苏文馨回过头见沧玄尧只盯着自己一个人看。
“那些庸脂俗粉怎么入的了本王的眼呢。”沧玄尧从后面抱着苏文馨的腰,丝毫不以为意。在这皇宫里敢如此光明正大秀恩爱的估计除了他们两个也确实没谁了。
只听见远处“哐啷”一声,有茶杯翻地的声响。这下苏文馨来了精神,要没有点插曲该多无聊啊。于是赶紧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墨绿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一手拎着裙摆,一手猛力扯住另一名秀女,口中喝道:“你没长眼么?这样滚烫的茶水浇到我身上!想作死么?你是哪家的秀女?”
被她扯住的秀女长的眉清目秀,并没有什么过于动人的地方。“家父是明州知府李明城。”那女子生性胆小,此时已瑟缩成一团,不知如何自处。她的衣饰普通就像原来的苏文馨一样。那秀女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哼道:“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怪不得这样不知礼数。”
“这个样好的衣服你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吧。”旁边有人插嘴讽刺的笑着。李姓女子心中惶恐,赶忙躬身行礼道歉“是小女子鲁莽,想着一会面圣所以心中不安,这才失手将茶水撒在了姐姐身上,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宽恕于我。”
“好,只要你跪在我面前,我就既往不咎。”女子神色间都是傲慢。李姓女子闻言一怔,脸色都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一人上前帮她解围,一个小小知府的女儿,本就不值一提,谁会把她放进眼里。
“你我同是秀女,怎可如此欺辱于人,你这衣裙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
“赔,你赔的起吗?这可是西域进贡的缎子,整个苍玄国就只有两匹,一匹在皇后那里,另一匹嘛…”
“尧王殿下,王妃娘娘吉祥。”众秀女异口同声的给两个人请安。
“免礼。”沧玄尧沉声道,众人低着头想看又不敢看。
“王爷,你也不行啊,你看看这进贡的缎子穿在身上就是好看。”苏文馨不紧不慢的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这大殿里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那个秀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妃若是喜欢,小女立刻双手奉上。”
“这是干吗啊?君子不夺人所好,本王妃就是随口说说。”大殿之上的气氛骤然冰冷,鸦雀无声。
“你是哪家的秀女?”沧玄尧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家父是礼部侍郎周文斌。”女子低着头,声音中都带着颤抖,自知是闯了货。
“殿选完让你父亲来见我。”沧玄尧撂下这一句话就拉着苏文馨的手向前殿走去。
“谢王妃搭救之恩,莹莹虽然出身寒微,但今日之恩,没齿难忘。”女子清脆的声音在苏文馨背后响起。
“举手之劳而已,本王妃想让大家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想借着自身的优势把别人踩在脚下,也得先掂量掂量这是在哪?”苏文馨一番话说的颇有气势。
“谨遵王妃教导。”众人再次行礼恭送。即使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苏文馨不禁感叹了一句。若不是早早的嫁给了沧玄尧,也免不了像这样被人家挑挑拣拣的欺负了去吧。
“难不成你想做女皇?”沧玄尧半开玩笑道。
“如果我真的想呢?”苏文馨一双黝黑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着。
“那我就把江山抢过来送给你。”沧玄尧没有半分说笑的意味。
“我们王爷这是典型的不爱江山爱美人喽。”苏文馨笑着调侃道,两人牵着手进了前殿。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苏文馨和沧玄尧标准的行着礼。
“平身,赐座。”沧玄禹话落,两人便坐到了一边。这种场合本身是不用两个人出席的,奈何苏文馨想要凑热闹,就破例坐到了这里。
沧玄禹见苏文馨的眼底有了三分冰冷两分疏离,苏云冀的事情苏文萱已经和他抱怨好几次了,他都没有插手去管,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对于苏文馨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敬畏?喜欢?亦或是一种爱慕?钦佩?这种情感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抗拒。
方坐下便有小宫女上来奉茶,想必刚刚发生的事情,沧玄禹也早有耳闻。苏文馨端过茶碗,徐徐地吹散杯中热气。
“本宫近日有个问题很是困惑,想要向尧王妃讨教讨教。”苏文萱率先开口,她的神色状态并不是很好。
“皇后娘娘请说。”苏文馨迎上她的目光似笑非笑。
“这杯子若是摔碎了,勉强拼在一起也会有裂痕,怎么才能回复如初呢?”
“摔碎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不如换一只新的就好了。”
“那人呢?也能换吗?”
“人?皇后娘娘莫非是想换了皇上?这恐怕有点难度吧。”苏文馨半开玩笑道。
“关系破裂的两个人,时时在外面扮演恩爱夫妻的模样很累吧。”
“恩爱,本就不需要扮演。”姐妹俩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互相攻击,莫名的有趣,身旁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无可奈何。
“倒是恭喜皇上了,又得佳丽三千。”末了苏文馨笑了笑,说了这样一句话,果然苏文萱的脸都黑了。
“若是小皇叔想要,也不是不可以。”沧玄禹看向沧玄尧,自然是见不得他置身事外。
“本王一个就够了。”沧玄尧立马表明了心迹,他说的这一点倒是真的,就一个都忙乎的身心疲惫的,再多了简直就是要命。“皇上理应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今届应选秀女人数众多,苏文馨一轮一轮的看下来已是黄昏时分,月上柳梢。对于留与不留之事,苏文馨和苏文萱在殿内公然辩论起来:
苏文萱:皇上,此女端庄秀丽温婉柔和臣妾看可以留牌子。
苏文馨:皇上,此女过于纤瘦孱弱,没上没下,不适宜生养,臣妇看不合适。
苏文萱:皇上,此女相貌明艳,看着赏心悦目,可留。
苏文馨:皇上,常言道红颜祸水,不适宜留在后宫啊。
苏文萱:尧王妃,这是在为皇上选秀,不是在为尧王选妃。
苏文馨:皇上的事乃是国事,忠言逆耳啊,皇后竟挑一些没有家世的女子入宫为妃,不利于巩固政权啊,敢问皇后是何居心?
苏文萱欲要反驳,见沧玄禹不悦苏文萱才停了下来。殿内掌上了灯,那长明烛支支如手臂粗,烛中灌有沉香屑,火焰明亮而香气清郁。又一排秀女整衣肃容走了进来,听一旁引导太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太监唱名然后出列参见。只听一年老的太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喊到:
“瀛洲织造长女,年十八。”
“建州知府长女,年十七。”
“宣城盐道之女,年十三。”
苏文馨的头靠在了沧玄尧的肩膀上,睁开眼睛便看到地上块块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拼贴无缝,中间光洁如镜,她的厚底鞋无聊的在上面蹭着。听着前几位秀女跪拜如仪,衣角裙边和满头珠翠首饰发出轻微的唏娑碰撞的的声音。抬眼望去,他们有的紧张的发抖,有的气定神闲,有的偷偷捂着肚子,想必是饿了许久。这看了一天的女人难免头昏眼花,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也都分不出来了。
“累了吧,我们回家。”沧玄尧拦着苏文馨的肩膀小声道。今日她玩也玩了,闹也闹了,眼下也该回家休息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