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言均胸口的怒气半点也没有消散，脸上罩着寒霜，下颚紧紧绷起。他狠狠捶了一把方向盘，怒火让他整个胸膛都闷闷的，他趴在方向盘上，冷峻的脸上闪过受伤和茫然。
他随手扔在副驾驶座的手机响起来，他没看，静静地趴着，过长的额发掩住了他的眼睛。
手机响了很久，断了，又重新响起来，不间断的，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才不甘心地结束。
言均冷眼看了一下手机，挂挡启动，车子像流弹一样飞出去。
……
佟佳欣刚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床上的手机就响了。
“言均？”佟佳欣讶然接起。刚才她看言均一脸疲惫，又心事重重的样子，觉得他今晚应该不会打电话给她了。上午看到的事情可能给他带来很大的冲击，他可能需要时间去消化。佟佳欣觉得，此刻的他或许最需要的，就是安静地呆着。
所以，她今晚本也不打算给他打电话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佟佳欣停止擦头发，将毛巾扯下来。
电话那端没有话语，只有浓重的呼吸声，声声敲打在佟佳欣心上，让她心底的担忧更甚。
“言均！言均！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她不禁有些着急。
还是沉默。
佟佳欣急了，刚想换衣服去找他，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佳欣，我想你……”
佟佳欣一怔。言均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她却听出了这次的不同。以前的“想你”都是带着恳切的爱意，可这次，她听到的，只有浓浓的疲惫。
“你在哪？”
那端沉默了一下。
佟佳欣耐心地等着。
直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我在你家楼下。”
佟佳欣披上外套，顾不得还湿着的头发，飞速跑下楼。
佟妈妈看见她湿着披在肩膀的头发，急喊着：“佳欣，你去哪？头发怎么不擦干，待会该感冒了！”
佟佳欣套上拖鞋，头也不抬，“我去去就回来。”
等佟佳欣气喘吁吁到达言均常停车的那个位置后，果然看到那辆隐在夜色里的车。她走向前，敲了敲副驾驶座的窗，“言均，开门。”
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佟佳欣便立刻开了车门。映入眼帘的言均，还是刚才分别时那个样子，只是，佟佳欣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他眉宇间萦绕了重重的郁色，眼眸里的暗沉更浓，整个人似乎如有重压，透出一种颓丧和哀伤。
佟佳欣感到自己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抬手抚摸着他的眉毛，“你怎么了？”
言均没回答她，只是视线一下子落在她湿着的头发上，眉头拧起，“怎么不擦头发就下来了？”他向后看了一下，探过身子，从后座拿了一条午休毯，温柔地擦拭着她的头发。
毛毯温柔而细腻的绒毛掠过脸部，带来一阵温暖。佟佳欣心里很急，可也知道他此时不太对劲，按捺住心头的焦灼，等到他擦干自己的头发，才缓缓说：“言均，跟我说说，好吗？”
言均凝视着她，好一会都不吭声，只是静静地这样看着她，然后在她坚定而执着的目光中，他掩下眼眸，声音艰涩：“我刚才去看我妈了。”
佟佳欣略微诧异，但没有出声，耐心地等待他的下文。
果然，言均顿了一下，继续缓缓而言：“其实我应该不恨她的。虽然因为她的疏忽，让我遭了那样的罪。但却是她，在我爸不同意的情况下，逆着他的意思，坚决要生下我。她应该也是爱我的吧？至少我姥姥是这样说的，她爱我，只是初为人母，不懂责任重大，才会疏忽给我带来了伤害。她这些年，一直想要弥补我。就算我冷待她，她也不介意。我其实也不恨她，可能刚开始会有点怨。可是这么多年，我也看到了她对我的付出。我只是找不到一个理由，可以让我放下恨她的理由。”
言均笑了一下，眼神里透出几分轻松和坦然，“既然你喜欢她，我何不也试着跟她处好关系？虽然理由很牵强，可我还是找到了可以放下的理由。”
佳欣既心酸又心疼，凝视着他，突然想起多年前跟程婉瑜拍戏的场景。
“其实前辈是真的很爱你这个儿子的。”佟佳欣轻声道，言均讶异地望向她。
“以前我们拍戏的时候，她总是会拿着手机在一边看，边看边笑。有一次我走过去，她还给我看，说这是她儿子。”佟佳欣笑了一下，“还问我，长得帅不帅？”
言均愣了一下，然后脸蓦地一红。
“我当时就只是瞥了一眼，觉得这人刘海怎么那么长，好像眼睛的两道门帘。一副宅男的样子，哪里帅来着？”佟佳欣瞅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更浓，“所以说，你的帅是需要发现的。”
看着她明艳的笑容，言均心头因言其而横生的郁愤慢慢开始消退。算了，他这么多年也这么过来了？为什么还会受他影响呢？父亲，充其量就是他字典里陌生的一个名词。
想到此，他心头愈加清朗，一把将佟佳欣搂进怀中，“佳欣，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我们都要好好的。”佟佳欣不知道他今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能感受出，他矛盾而复杂的心情，似乎有些欢喜，但又夹杂着一些愤怒。
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言均，我们会好好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