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不知道自己看了他有多久，曾经自己看书时，不过几个钟就厌烦了，但她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却丝毫不觉得无趣。
微风轻起，青丝拂过面颊，莫晚竟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白卿羽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眸，清澈的眼眸直视她的眼。
“晚儿。”白卿羽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看着莫晚的脸颊，眸色柔情，情不自禁唤她的名字。
莫晚却是身形一顿，怔在原地。
晚儿？他是在唤她吗？
不，他不是。
眼底的温柔骗不了人，他们相识不久，就算生情，他也不会用那般温柔望着她，更不会唤她晚儿。
白卿羽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容道，“少宫主。”
莫晚忙回他一个笑容，站起身，“夜承王。”
“宫主不在寝宫休息，怎么跑出来了？”
“我……”莫晚眨了眨眼，搪塞道，“昨夜夜承王替我解围，今日特地来感谢。”
“没事，长宫主已经下令不会再强迫你嫁给别人了，今后你可安心了。”
莫晚点点头，略有犹豫，却还是问出了口，“那，你与她的婚事呢？”
白卿羽一顿，移开视线，“如期。”
莫晚心中一颤，嘴里不知为何有些苦涩。
良久，她莞尔一笑，声音却是颤抖着，“好，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白卿羽侧过头，不再看她，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冲上去抱住她。
莫晚见他偏了头，以为他不想再同她有瓜葛，袖口下双手紧握，知趣离开。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根本没有什么两情相悦，却是一厢情愿，错付他人。
他心中的的确确有一个女子，也许那人不是拂嫣，但也不是她。
莫晚浑浑噩噩回了寝宫，如同往常一样玩乐吃喝，尽量不去想旁的事情，她本以为，自己会这么慢慢放下，直到偶然听到丫鬟议论，已经许久不见她笑了，莫晚才意识到，怕是已经用情至深，覆水难收。
婚期如约而至，莫晚第一次觉得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睛，便到了婚礼的日子。
这天，莫晚喝了许多的酒，故意错过了夜承王迎亲进宫的时辰，她不想见他身穿婚服却是迎娶她人的样子。
她拿着酒瓶，坐在无人的回廊上，默默听着宫外热闹的声音。
“莫晚。”背后响起熟悉的女声。
莫晚忙转过身，便见拂嫣身穿正红蹙金长尾婚服站在她面前，婚服华丽美艳，穿在她身上更显绝色。
“长宫主。”莫晚站起身，从心底而发地赞美道，“你今天真美。”
拂嫣笑了笑，不是欣喜之笑，而是一种带着戏谑的笑，“你心痛吗？”
莫晚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见心爱之人娶了别的女子，你心痛吗？”拂嫣又问了一遍。
莫晚握紧酒瓶，“我……”
没想到，自己喜欢夜承王的事，拂嫣竟然是知道的，那夜承王呢，他会不会也知道……
“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我不想扫你的兴，旁的事我们以后再说。”莫晚看了一眼天色，继续道，“应是行礼的时辰了，我送你去礼堂。”
“有些话，若我现在不同你说，怕是你再也听不到了。”拂嫣嘴角仍挂着意味难明的笑，竟让莫晚莫名心慌。
拂嫣抚了抚袖口上的鸳鸯刺绣，“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痛恨你。”
“我知道。” 从小到大，拂嫣虽从未说出口，但莫晚心中能感觉到，她一直讨厌自己，讨厌到骨子里。
“你不知道。”拂嫣笑了笑，“我曾经以为卿羽，哦，不，现在是夜承王，我以为他心中之人是你。”拂嫣看了一眼莫晚不太好的脸色，继续道，“但是我错了，他爱的人不是你，而是你魂魄原主。”
“魂魄原主？”莫晚愣住，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拂嫣上前一步，靠近她，继续道，“你不明白没关系，你只需知道他对你所有的好，都是因为你是个可悲的替代品。”
莫晚后退一步，手中酒瓶掉落在地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模糊的答案，他那日温柔唤她晚儿的事，竟渐渐有了缘由，可她还是不想相信，不愿相信。
“他为何接近你，为何将你留在他身边，都是因为只有你才能换回那个他心中之人。”
“如何换？”
“自然用你的性命来换。”拂嫣轻笑一声，魂魄被修复，莫晚的意志就会被取代，她便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拂嫣从袖中掏出一支翎羽凤钗，“用这个刺入你的心脏，那个人便会回来了。”
莫晚怔住，对于拂嫣所说的话，她是万万不信的。
什么魂魄原主，替代品，以命相换，这么荒唐的话，让她如何相信？
“你不信，就亲自去问他。”拂嫣上前一步，拍了拍莫晚的肩膀，“本来，在这梦青你是永远不会得知真相的，但我反悔了，你同我一样是个可怜人，与其我来结束你的命，不如你自己明明白白的死去。”
拂嫣没有说谎，她的确对莫晚有了一丝怜悯。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白卿羽爱的是莫晚，直到他毫不犹豫地进了梦境，为了修补灵魂，甚至愿意同她成婚。她这才明白，他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那残魂的主人罢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残魂之主到底是谁，但不是莫晚，更不是她拂嫣。
莫晚接过凤钗，紧紧握在手中，“好。”
等莫晚再次回过神来，拂嫣已经不在了，礼堂的钟声响几下，这是梦青婚事礼成的习俗。
莫晚握着凤钗，一步一步向洪泽宫方向走去，这个时辰，夜承王应是要去洪泽宫与众臣喝酒了，她现在过去，正好能遇见他。
果不其然，莫晚站在青月潭旁，望着潭水下游动的鱼儿，等了不会，就听见小径处传来的脚步声。
莫晚转过身，便望见白卿羽俊美的脸庞。
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未穿婚服，反而穿着一身她陌生却又感到熟悉的白色长袍，他本就俊美出尘，一身白衣，衣决飘飘，更是仿若仙人。
“莫晚。”白卿羽望见她站在潭水边，忙走上前。
莫晚微微一顿，今日他竟未叫她少宫主，不过直接称她的名字，她并不讨厌。
“夜承王，我有一事要问你。”莫晚抬手示意他不要再靠近了。
白卿羽停在原地，“我也有一事要同你讲。”
“我先说吧。”莫晚宛然而笑，“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一个女子。”
“是。”
莫晚胸口一痛。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想知道，能让他喜欢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优秀女子。
“她……”白卿羽顿了顿，“她调皮些，任性些，有时却也又坚强的让人心疼。”
莫晚望着他回忆时眼底的宠溺，她知道，他回忆里的那个少女，便是他心中之人，就算他不说，爱意也会从眼底涌现。
“你是为了她才来梦青的吗？”是为了她，才接近我的吗？当然，后半句，她没有问出口。
“是。”
“果然……”莫晚苍白笑了笑，苦涩在嘴巴里蔓延。
“我有件事，一直没同你说过。”白卿羽看她神情不大好的样子，便道，“本来，我想离开这里之后，再同你解释……”
“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莫晚打断他的话，眼眶红红的，却强撑，露出一个笑容，“你曾经说你是仙人，我当时不信，现在我相信了。”她的声音低哑，带着若有若无的悲凉感，郑重又苍凉，“你的确是神仙，是我心中唯一的神。”
在梦青生活的二十多年来，她一直浑浑噩噩，甚至不知道活在世间有何滋味，她不爱喝酒，因为酒很苦，她爱喝酒，因为醉酒时洒脱又自由。
她本以为，她会就这么混沌一生，却没想到会遇见这个触动她心中柔软的男子。 他们之前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只是一眼，便有着不可言说的亲昵感。她心中的这份触动，说不清道不明，却是存在。
只可惜……
“夜承王，我不后悔遇见你。”莫晚嫣然一笑，在阳光的影子下，那般灿烂，“若是有后悔之处，那便是没能再早些遇见你。”
要怪，就怪我们这段脆弱的缘分，来的太晚。
遇卿晚。
“莫晚。”白卿羽声音低沉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眉头微蹙。
他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亦或者，旁人同她说了什么。他只是近日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一件对他对她都很重要的事，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同她讲。
“夜承王。”莫晚也唤他一声，“待她回来，也同她讲讲我的事吧。”
“她？”白卿羽一怔。
莫晚嘴角上扬，眼角却落下一滴清泪，她从袖中取出凤钗，凤钗上散发着幽幽微光，带着几分温暖的亲昵感。
看见那凤钗，白卿羽似乎意识到什么，神情凝重，白光一闪，迅速闪现至莫晚身前，欲将凤钗夺下。
可，终是慢了一步。
凤钗锋利处刺入莫晚胸口，顿时伤口处迸发强烈的光芒，整个青莲梦境都为之颤抖，虚境破碎，莫晚只感觉身体中似有什么正在抽离，又有什么正在愈合，她浑身无力，意识模糊，缓缓阖上眼，身子无力后仰……
“不！” 白卿羽近乎低吼，他眼眶发红，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用尽全身修为全部灵力，才将凤钗从她胸口处拔出。
顿时，莫晚周身白光消散，白卿羽却吐出一口鲜血，在意识消散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二人一同坠入了身后的潭水，水面惊起巨大的波澜，最终却重回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