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随着白球转动，白球先是击库后，然后擦边撞到红球，继而继续往咖色球进发。
最终陈则水将白球停靠在咖色球身边，与此同时红球滚到洞口，然后止住了前进的趋势。
本来升起一丝希望的陈则水苦恼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我都说了，我不行。”
“谁说的？”
钟意对上陈则水不明所以的眼神，笑着说道：“不就是差了一点准度吗？练一练就是了。”
在陈则水的印象中，他自己是一个只会做斯诺克却无法进球的球手。
钟意不知道这种念头什么时候形成，但他精准的母球走位告诉钟意，这个人若是被开发出来，也绝对是个恐怖的球手。
“我……练不好的。”
陈则水相当抗拒进球，他疯狂地摇头说：“我试过很多次，都不可以。”
每一次他都是靠着对手犯规得分，最开始的几年自己还在拼命练习如何进球，但是每一次母球都会随之而进洞，这让他的父亲大发雷霆。
‘不能掌控母球的走位就不要随意进球，你这样不光桌面的分数减少了，还送了对手四分！’
陈则水一回想起落在自己手腕上的竹棍，就感觉手腕在隐隐作痛。
“你怎么了？”
何令元眼疾手快地接住陈则水松开的球杆，着急地看着他问道。
“我……”
钟意越发觉得奇怪，绕过桌台来到陈则水身边，扶着他坐下。
“阿水，你的手很痛吗？”
“还……还好。”
陈则水将头压得低低的，露出头顶的一个旋来，明明身处在人声喧闹的球馆，但是看起来却格外孤独。
“真的吗？我看看。”
钟意拉住陈则水的手，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连忙往后缩。
“我没事……没事的……”
惊慌失措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没事，钟意给了何令元一个眼色，他顿时领悟。
何令元双手卡住陈则水的上臂，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就让钟意姐看一眼嘛，她的医术可是妙手回春。”
莫名多了一个妙手回春的名头，钟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而当看见陈则水手腕上的伤疤时，钟意和何令元都沉默了。
手腕是一个球手最重要的部位，若是手腕受伤，很可能这个球手的一辈子就毁了。
“这些伤是你父亲打的？”
第一次将自己的伤疤露出来给别人看，陈则水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是。”
“他是个退役的职业选手吧？”
钟意靠着椅背，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是。”
“那他还这么打你的手腕？”
钟意都要被气笑了，一个退役的职业选手，不光强加自己的愿望在儿子身上，还不管不顾地进行棍棒教育，若是孩子不听话稍微教训一下也就算了，可陈则水被赶出家门赶出俱乐部后还一如既往地往斯诺克的圈子钻，这算什么不听话？
他明明是一个爱斯诺克到骨子里的人……
但是他喜爱的东西，却给他带来如此惨烈的童年。
陈则水这般胆小如鼠不善言辞的性格，是活生生被打出来的。
“你……现在还痛吗？”
钟意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语去安慰他，本以为自己有实力却被雪藏已经算是悲惨，但陈则水这般从小就生活在用魔窟形容都不为过的环境中长大，更加让人感觉到可惜。
陈则水摇了摇头。
“带着这样的伤你还能打出这么完美的斯诺克，真有你的。”
钟意拍了拍陈则水的肩膀。
“恨你父亲吗？”
陈则水盯着自己手腕的伤发呆，随即缓缓摇了摇头，“不恨。”
他将袖子往下一拉，扬起一个自认为很灿烂的笑容。
“我从小，都被当成是我父亲的接班人呢，他们都说，我要比我的父亲还要出色……”
何令元突然伸出手，放在陈则水的头上，声音低沉地说道：“别笑了……”
他的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还要让人难受。
就像那些棍棒打在了他的手腕上一般。
陈则水沉默了片刻，“……我父亲打我……只是因为我没能达到和自身天赋相应的水平……”
“不，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钟意嗓子发堵，她起身从何令元手里拿过陈则水的球杆，摸着上面发白的印记。
“你只是，被别人的话禁锢住了而已。”
童年的阴影可以伴随一个人一生，表面上被人称赞着，但是在家里面对的却是父亲的棍棒教育，早早的被暴力封闭了天性。
钟意将球杆递给陈则水，笑着说道：“我是一个教练，是一个暂时没有钱没有场地没有资格创建队伍的三无教练，不过不久的将来我会组建最强的一只战队，我觉得你很符合我的创队理念，你愿意加入吗？”
陈则水眼中迸发出希冀，但是随即又黯淡下去，他摇头说道：“不要可怜我，我就是一个废物……”
“谁可怜你了？”
钟意拉过陈则水的手，将球杆塞到他的手中，“我说你是最强，你就是最强，小元刚刚说了，我的医术妙手回春，你手上的伤，我一定治得好，就算不信我，你还不信小元吗？”
何令元一听，连忙点头说道：“是啊是啊，你看我之前解你的斯诺克还要思考一阵，但是现在已经手到擒来了，这都是钟意姐的功劳。”
对于何令元将所有功劳都盖在自己头顶这件事，钟意暂时的接受了，她笑着问道：“怎么样？加入吗？陈则水球手？”
陈则水看了一眼鼓励他的何令元，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加入，但是如果……我的表现让你失望了的话，还请你不要生气。”
钟意的神情立即严肃了起来，陈则水心中惶惶，想着刚才哪里说错了。
“对……对不起……我会……”
一定是自己的宣言不够积极向上，所以她才不开心的。
“阿水。”
钟意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打斯诺克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心中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