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所谓的“姻缘树”上,从树根到树梢都系满了红绳,有些确实挂不住的,掉在了地上,成了厚厚的一层红毯。
说实话,雪卿觉得那完全不像一棵树,而像一棵披着红绸缎的大胖子。
洛轩摸了摸雪卿的头,示意她跟他一同找个空位挂红绳,他们转了整整十圈,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空位。雪卿做出着急的模样,内心其实无比舒畅。
这时,月老在旁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想要单独的空位?那就来我后院吧!月老后院上百棵万年老树,等你来挑!”
内心舒畅的雪卿愣了,洛轩却含笑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就去。”
月老又不知死活地伸手拦住他们:“其他神仙我都收他们万两黄金,看在太子殿下和流雪公主赏光的份上,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足矣!”
雪卿觉得这月老真是个宝藏!她体贴地拉了拉洛轩的衣袖,一边往后走回头路,一边小声地说道:“洛轩,要不不挂了,真是太贵了!”
洛轩哭笑不得:“雪儿当我没有这点钱?”
雪卿拽着洛轩就走:“别谈钱,谈钱伤感情呢!”
洛轩复又把雪卿拽回来,给月老递了一个单子:“拿着这单子,择日到灵偃宫去取便可。”
“谢太子殿下!”尽管收了钱,月老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地将单子收入袖中,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进到月老的后院,雪卿便被那四处盛开的艳红花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红色的牡丹、芍药、杜鹃不计其数,火红的莲花在清池中上演着冰火两重天,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红花,在一片芬芳中骄傲地绽放。
再往里走去,便是浪漫的一座金湖了。四壁用暖色调的砖石铺就,还镶上了熠熠闪光的金粉,衬得整座湖明媚动人,令人情不自胜。泛舟湖上,手触碰到那温暖的池水,即使泼洒出去,也不觉寒冷。
行过金湖,终于到了月老口中的后院。这落差不禁让雪卿有些失望。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院,不大也不小,唯一有点特色的就是参差不齐地种满了或大或小的榕树,这一大片的榕树上只稀稀拉拉地挂了几对红绳,看来还真没什么神来过。
有经济实力的神无心这些儿女之事,好儿女之事的神大都年轻还没这样的经济实力。
月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洛轩便含笑牵着雪卿去寻一棵满意的榕树。
雪卿有些心不在焉,她觉得她和兰生的计划可能实现不了。月老府里布置得那么富丽堂皇,一定费了不少功夫,肯定会用厚实的结界将这里围住。而万一兰生进不来这结界……
“雪儿想什么呢?”洛轩语气似有不满。
雪卿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说:“我在想选一棵什么样子的树比较好看呢!”
洛轩没有戳穿她,倒是月老意味深长地吟了一句诗:“自古清辉留不住,长灯月下伴青烛。”
洛轩冷冷地扫了月老一眼,雪卿听着这也不是什么好兆头的诗,避之不及一般快步绕到另一边不再搭话。
雪卿磨磨蹭蹭,好不容易选好了一棵树,慢吞吞地迟疑了许久不将红绳挂上去。月老知道自己惹人生厌了,躲到远远的一边去看着。洛轩淡淡地开口道:“雪儿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这里没有旁人。”
雪卿低着头把玩那条红绳:“哪有什么话,你想多啦!”
洛轩上前一步,将雪卿逼退到树上:“雪儿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低头绞衣服。”
雪卿依然犟着嘴:“我玩的是红绳,又不是衣服,你老是疑神疑鬼的,我很烦的!”
“老是?”洛轩轻笑了一声,“我似乎才是第一次问雪儿吧,雪儿的心,可是留在了那片竹林?”
“呸!”雪卿连连否认,“你想什么呢!我就算留在兰生那里也不会留在那片竹林!你别想那么多啦,可能只是身子不舒服。”
但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依然瞧着地面,一刻也没敢看洛轩。
洛轩叹了口气,略带强硬地抓住雪卿的手:“挂吧。”
眼看实在拖不下去了,兰生又没有暗暗地给她传消息,雪卿无奈,只得飞身上树。
雪卿选的这棵树很高,洛轩见她落脚的时候没有站稳,差点从树上滑下来,心下一慌地飞去护住她。雪卿有些感动,想到自己迫于无奈不得不欺骗洛轩,还是表情不大自然。
就在雪卿要将红绳系在一根完美无瑕的树枝上的时候,她期待的场景终于出现了:一阵黑风裹挟着浪沙席卷而来,艳红的花瓣扑面而来,金湖的水被这黑风掀起,漫浸于后院。
想到因为自己的计划而毁了月老的后院,雪卿还是有些愧疚的。但是很快,她便发现,这完全是出乎她的计划之中。因为这黑风里面席卷了许多本来在外院的神仙,其中还隐隐约约有兰生的呼救声:“雪儿救我!”
雪卿定睛一看,在黑风中隐隐约约出现的那个小白点,除了兰生还有谁?洛轩早已凝聚灵力布下一道结界,对雪卿吼道:“雪儿快到我怀里来!”
雪卿脸色煞白,知道现在这祸事大了,毫不犹豫地钻入洛轩的怀中。月老依然从容淡定地站在一旁,明明是自己精心布置的院子被毁,面上毫无痛惜之色,既不布结界,也不帮忙救人,而是摇头又吟了句诗。
风太大,雪卿没有听清。
但洛轩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痴儿怨,孤灵冤,命轮倾毁不遂愿。”
黑风攻势猛烈,洛轩也不是吃素的,堪堪将它防住了。黑风似乎发怒一般,猛地摔下许多神来,其中还有披着白毛衣变黑毛衣的兰生。在外院的神仙大多品阶不高,全靠兰生一人的结界撑着,才得以幸免。
雪卿在这一瞬间觉得兰生难得地有英雄气概。
这时,守在天门的将领已经收到消息,带了众多神兵赶来,擒拿兴起黑风的妖魔。谁也不知道那黑风里面是什么人,雪卿感觉不到体内的黑气还是否存在,不知道那人离开了没有。
不会是他吧……雪卿记忆中那人的身影和魔君重合,又和楚钧的背影重合。她甩了甩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想到之前自己成功打倒清尘的经验,雪卿自动请缨道:“洛轩,让我去吧!”
“不行,太危险了!”洛轩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此时,神兵已将黑风团团围住,一道又一道的灵箭刺向黑风之核,黑风似乎怒意更甚,发出一道低沉而浑浊的怒吼,将射来的灵箭统统弹了回去,劲头更大,撞在神兵的盾牌上,竟将前排的一群神兵打落下云端。
神兵换了阵法和策略,以变幻不定地诡阵围攻黑风。黑风似应对小儿科似的,将所有的攻击都反弹回去,神兵如同天女散花般从空中一一坠落。雪卿看不下去了,再次拉住洛轩的袖子:“你就让我去吧,洛轩!”
“不行!”洛轩冷着脸拒绝了雪卿。
雪卿看硬的不行便来软的:“洛轩,你当初把我捡回来不就是想我替九重天攻打魔界嘛?现在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你若是不让我去,到时候天界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叫我立于何等尴尬之镜?而且,占了这个公主的位置一百多年,不给九重天做点什么,我是不是也太忘恩负义了一些?你不让我试试,怎知是真的危险?没了这个御魔的本事,我便什么也不是!”
洛轩冷笑着说了一句:“雪儿还真以为你能对付这东西?雪儿忘了那夜愈疗愈伤吗?”
雪卿知道洛轩指的是回来那晚上那个划伤,她闭了嘴,半晌又说道:“但是上次那黑气我不也打伤它了吗?”
洛轩眉头皱起,若有所思。
“也许那黑气不是妖魔作怪,是恶神在捣乱?”雪卿继续循循善诱。
洛轩瞥了一眼雪卿那弱柳扶风的小身板一眼,还是拒绝了雪卿的请求:“就算是恶神,人家有的是足智多谋,就凭雪儿连回个灵偃宫都认不得路的聪慧,还是罢了。”
这是硬伤,雪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月老却在他们身后悠悠来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雪卿还来不及以此为依据想出什么反驳的理由,便听到兰生的结界下,众神发出一阵惊涛骇浪般的惊叫声和欢呼声,定睛一看,那黑风已经不见了。雪卿为自己错过了这一名场面的目睹而感到惋惜。
天帝和帝后娘娘也已经赶来,他们见这一地狼藉,先发言表彰了一下有功的将领,安顿了受惊的众神,最后抚慰那家园尽毁的月老:“月老,相信必有后福。”
“当然,”月老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白白净净,一看就是执笔之人,“三百二十万两金,看在天帝德高望重的份上,打个折三百两也行。”
天帝脸色似乎有些黑,后悔自己忘记了这月老是什么德行。
帝后娘娘脸色更黑:“月老可是要抢本宫的伙食费?”
月老从容地行了一礼:“微臣不敢,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就在雪卿叹惋天帝不得不大出血一笔的时候,那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黑风不知从何地又袭卷而来,众神立即反应过来做好准备,而那黑风却直冲天门去了。
洛轩心惊地想要牵住雪卿的手,却发现牵了个空。
“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