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钧深深地皱着眉,他已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极力压制着心口内奔涌的邪火,一张薄唇竟都被他咬出血来。
“楚钧……”雪卿无助地抱着楚钧的手臂,那檀木簪子被雨淋得湿透,颜色愈加深沉。
忽然,楚钧怒吼一声,将雪卿狠狠地甩开砸到水坑里,头也不回地隐去了身形。
雪卿愕然地望着楚钧离开的地方,暴雨淋湿了她的发她的衣。她知道他是病了,但他怎么能抛下她?要她一人去面对逼婚的洛轩,他却一人去生死不明?
那张雪肤花貌的脸上,泪与雨相互糅合,再也分不清彼此。
九重天的大喜之日在将近一百年后的七夕,一来是为了远道的生灵可以有充裕的时间赶来,二来这也是个有特殊寓意的大吉之日。
天帝和帝后娘娘人前笑着接受道贺,人后却愁眉不展。
雪卿每日都吃得很少,若不是昭月公主以“求爱失败者”的身份劝说雪卿,为了楚钧多多少少也吃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雪卿这才动了动筷子,可也不过每日吃几颗米几根菜,便没日没夜地钻研御魔之术和打坐,谁劝都不管用。
直到一日,昭月公主来告诉她,楚钧孤身一人闯进了九重天,惊动了天帝,被关进了天牢。
正在打坐的雪卿“噗”地吐出一口血来,竟然昏了过去,睡了几天几夜才醒来,可是彼时楚钧又不在九重天了。
那几日,天帝、帝后娘娘和兰生轮番去寻了楚钧,问他有关怀虚上神的事。
楚钧只说:“我不过怀虚上神后人,对他了解无多,今已失联上万年,你问我这番事,我确实不知。”
天帝的眼中尽是怀疑:“你何时成了他后人?难不成比上神初次救我还要早?”
楚钧只冷眼扫了天帝:“在下不知天帝何时为上神所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帝后娘娘还想旁敲侧击地问些什么,但楚钧一概不予回答,那目光冰寒而阴冷,他们只好退却了。
兰生在天帝与楚钧的交谈中始终一言不发,待天帝和帝后娘娘走后才偷偷留下来道:“你是他吗?”
楚钧看兰生的目光没有看天帝的冰冷,许是雪卿让他开始学会柔情以对:“卿儿如何?”
兰生摇摇头,神色尽是落寞叹息:“不吃,不喝,终日打坐,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
楚钧点点头:“叫她来看我。”
兰生眼珠子一转,问道:“要不,你给她写些什么,我给她带去?”
楚钧漠然:“不必了。”
见他如此,兰生也不好再留,只好悄悄地也走出去了。
楚钧一人待在天牢里面,四处寂静一片,他的手上枷锁沉重,脖子上也被神器圈出。他在想雪卿见到他以后,会是怎样一种心情。他此番冒着身份被识破的危险而来,全是为了解释那日他抛下她的缘故,并令她安心等待,他不会让洛轩得逞的。
只是,楚钧等了三天三夜,魔界之事终于火烧眉毛,清雪山中情况陡生,他料定她不愿见他,心中藏了怒气,双眼竟又红得通透如琥珀,破了天牢直冲出去。途径天枢星君和北兮仙子的牢房时,两人见了楚钧的真容,第一时间竟不是怕,而是大骂起来:“原来是你,清雪山来的废神,你回来做什么!”
楚钧已经失去意识,被两人的态度所激怒,决然出招,将两个作恶多端的神呜呼哀哉了。
他化成一道黑风,席卷了九重天万里祥云楼阁、大小宫殿,终于从南天门飞身而出,隐没了身形。
洛轩彼时正在飞雪宫照顾雪卿,闻此放下药碗奔了出去,带兵去追。可没想到黑风发怒的威力如此之大,他昏迷不醒地被抬回了灵偃宫。
雪卿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带我去看楚钧。”
陪着雪卿的昭月公主面色有些古怪,雪卿往她身后看去,发现天帝、帝后娘娘和兰生都在,独独不见洛轩。雪卿和洛轩正闹着别扭,也没有去管他在不在。只是几人皆神色凝重,看她的眼神在探询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
雪卿心里一咯噔,跳下床颤声问道:“楚钧怎么了?”
天帝正想上前一步说话,被兰生抢了先。兰生心疼与复杂的目光在雪卿脸上打着转儿,声音不如平日的轻佻:“楚钧杀了天枢星君和北兮仙子,化成黑风跑了。他走的时候,毁了九重天上千座亭台楼阁与宫殿,还伤了无数路过的无辜的仙子。”
雪卿正想惊呼一句“不可能”,但是这样的话语未免太惹人生疑,便沉默了半晌,镇静而道:“你们可有证据证明是楚钧做的?”
天帝化出一面水镜,雪卿看到了自天牢而出的一阵黑风,所经之处满目繁华摧枯拉朽,在黑风的席卷过的地方全都成了废墟。
“他有没有来飞雪宫?”雪卿一边看,一边问道。
“没有。”天帝冷言答道。
画面中黑风突然腾空竖起,向一个方向猛地冲去。原来前方是列成方阵的神兵神将,为首的洛轩手持神剑,飞身而上。
黑风似是满怀怒气,与洛轩缠斗起来。狂怒中的黑风似有万般诡招,竟将洛轩撞开了几百米远去,最后旋转了至少三圈,将神兵卷得天昏地暗、神龙不见首尾。当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他们的太子殿下安然地躺在云端上,双目紧闭,周身散发着一种象征着即将羽化的雾气。
无人再敢迟疑,连忙将洛轩抬回了灵偃宫,一面又教人通报到天帝和帝后娘娘的耳中。
整座九重天倏地变得阴云密布起来,原本筹备大婚的那种喜气洋洋忽而一扫而空了,每位神仙的心都系在灵偃宫中美玉一般安静躺着的太子殿下,善有善的忧郁,恶有恶的思量。
唯有天帝和帝后娘娘,心急如焚,召来了六界名医,并让清尘以清雪山灵医世家传人的身份入住灵偃宫,只为保住洛轩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