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诚然看着话题里的图片，心里五味杂陈。多年的工作习惯让他的身体产生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地拨打了阿龙的电话，想要紧急公关，可是当听到电话那头阿龙的声音，他却又冷静了下来。
“大哥？”
“……再等等吧，我自己处理。”
何诚然拿着手机，看着眼前准备上床睡觉的、对此事持戏谑态度的许越，手足无措。
该解释吗？
可是解释什么呢？
解释自己和安小风只是偶遇？
但这些解释又该是自己出于什么立场而做的呢？
何诚然不知道，而许越看起来也不是很在乎，只是把他晾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
“许越。”
“还有事吗？”
许越的声音冷了很多，是不带感情的冷淡，与在看到热搜之前相比，好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没事的话我先睡了，夜戏很累。”
“许越……”
“嗯。”
“我是偶然碰见小风的。”
许越似笑非笑，语气有种扭曲的感觉。
“干嘛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女朋友，而且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发条公告澄清一下？我看以前的人好像都是这么做的。”
“额，啊……我，我真的……”
“好好好，你跟小风姐什么都没有，我知道你想说这个，可是我不是你需要解释的对象，你需要解释的对象是大众。我累了，要睡了，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然后他不给何诚然任何机会，关上了卧房门。
……
何诚然走了，客厅突然就变得丝毫无光，本来从门缝里漏进来的亮一瞬间没了，许越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仍然是手机屏幕的一小寸光照亮了许越的脸。他点开那条热搜，默默地浏览着评论。
都是祝福，都是磕cp成真的喜悦，没有空瓶，没有谩骂。
那是，很少出现的，隔着文字都能感受到的爱意与真情实感，而不是复制粘贴的粉丝应援录。
“果然他们两个超般配！祝福祝福！”
“这不是还没官宣嘛，不过我估计也快了（doge）”
“俩人就连穿老年装都这么般配，我慕了（柠檬）”
“啊！我的亨烈！我的Amanda！没想到居然是一堆真人cp！”
“诚风szd！妈妈我磕到真cp了！”
“两个人好像都是T大的哎，本来就是认识多年的校友！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许越看着那些文字，哑然失笑，心里像是失了火，烧得胸口难堪。后腰隐隐作痛，他却还是倔强地抱着手机，刷着那些评论。
今天的夜戏，他吊威亚受了伤，但是为了不耽误进度，他没有说。
反正以前健身也受过伤，睡一晚上就好了，没事的。他想。
然后继续刷着这条微博，一次一次地点开狗仔偷拍的照片。他就像一个显微镜男孩，恨不得把两人口罩下模糊不清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何诚然是什么心情呢？小风姐又是什么心情呢？
他不知道，但他只觉得很羡慕。
“真好，相爱可以公开，也是一种幸运。”
哪怕他听到了何诚然刚才的解释，哪怕他也不愿意相信何诚然跟安小风真的有什么，可他看着狗仔放出来的照片，心里却一阵阵酸楚。
“他们太有默契了，简直就像一对真的cp。如果是我，我也祝福。”
“毕竟真的太甜了。”
但其实，这只是两个人一起逛街而已。许越和粉丝们一样，陷入了一场粉红色的幻境。
炒绯闻，cp捆绑，都是增加热度再普通不过的手段了，我要理解，我要习惯。他想：以后我可能也会和某个人捆绑在一起，所以，这无所谓的。
于是他放下手机，准备睡觉。可是翻来覆去，他怎么也睡不着。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床边，明亮地刚刚好。
他打开手机，切换了小号。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那个瑾瑜家的小包子。
不知道她现在还粉不粉自己。
私信栏，有许多小包子给他发来的消息和图片。
“你看了吗！许越要出新剧了，官宣了！”
“哇，前两集太神了，许越不愧是咱们看上的男人！给力！”
“卧槽！官方放了剧照跟人设图，这tm什么神仙下凡啊！awysl！我要剪视频，我要做他的后援团团长！”
许越看着冰冷的聊天框，笑了出来。可他不知道该回一些什么，手停留在半空。
半晌，他打下了一行字。
“抱歉最近在忙，没有及时回你的消息。”
叮咚，小包子很快就回了消息。
“没事没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呀？”
“嗯，刚刚忙完，刷刷微博，就看到你发的消息了。”
“嘿嘿，我这几天在做许越的视频呢，我又把吾爱如一刷了一遍，瑾瑜太好看了www”
“哈哈~”
“小然，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许越的小号id：@小然吃香蕉。一个具有黄色气息的id。
“啊，可能……是吧。最近有点烦恼。”
“方便和我说说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wink）”
许越想了想，小心翼翼。
“我，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你说，我听着。”
“就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知道跟他绝对不可能，但还是很喜欢，的那种……烦恼。”
“为什么不可能呀？他结婚了？有女朋友了？”
“不是，他和我一样，都是男生。”
“哦……原来是出柜的烦恼？他是直男？”
“可能是，他几年前说过很恶心同性恋，但是最近好像没那么反感了，而且以前他亲过我。”
那头沉默了会儿，估计是小包子也没想到两个人居然会有亲亲的举动。
“额……他为什么亲你呀？”
“不知道，我理解不了他。”
“那就很难分析啦，不过他既然亲你说明他可能真的不反感bl。”
“可能是把我当兄弟？我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哇！竹马竹马！不过确实，就是因为太熟了所以不好揣摩心思啊……”
“嗯，是啊。”
“那，那小然你想，如果你真的表白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是惊讶吧，然后一脸嫌弃说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这样。”
“233333，也就是说可能会有一些余地？”
“毕竟这么多年感情在这，多多少少会留一些情面吧。我想。”
“其实，哎呀，我也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过我觉得喜欢就要说出来，都0202了，喜欢同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呀，现在的人呀思想都开放，人们都更注重喜欢这份感情本身了。所以我建议，你去表白！”
许越的手颤抖了一下。
“真的吗？”
“我看小说里都这么写的，万一是双向箭头呢？但我也没谈过恋爱，意见仅供参考啦~”
万一，是双向箭头呢……
许越脑子里又开始想何诚然的所作所为。
如果，何诚然是出于喜欢自己才做的那些事呢？比如讨厌书瑞谨，买机票回国和自己签合同，拍戏的间隙出去逛商场，回来又着急忙慌地和自己解释和小风姐是偶遇……
好像还挺合理的？
不！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是假象！假的！
许越甩甩头，不再去想这些。
“好，谢谢你。你也早点休息，我先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欧亚斯密（爱心）”
许越熄了屏，看着落地窗发呆。
“如果……如果……”
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如果的。他想。
想那么多干嘛，睡觉！腰疼……
许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而另一头的何诚然却迟迟没睡。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用一个比较温和的方式澄清。
毕竟有那么多粉丝真的认为他们在一起了，而且付出了真情实感。
“逃离魔鬼剧组，偶遇女主Amanda，我们都是渴望自由的老年人！@安小风”
“这样应该会好一些吧……粉丝也不至于太生气。”
“只是这样免不了被人说是炒作……哎，艹，果然就应该听阿龙的，不出去。”
“管他的，睡了，不想了。”
何诚然手机一扔，呼呼大睡。阿龙看到这条微博，也停止了大脑的运转，跟着一起休眠去了。唯独安小风——一个重度失眠患者，在睡了半个小时之后猛然醒来，看到热搜之后更加睡不着。
那时，何诚然还没有发澄清微博，微博一片欢天喜地，祝福她和何诚然——就好像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一样。
和许越一样，安小风也一直捧着手机刷那些评论。每看到一条祝福，她的心情就好一分，而她强烈的共情能力几乎都要让她自己相信，她和何诚然官宣了。
可是没有，可是没有。一切都是虚假的。但她还是想沉浸在幻觉里多一会，多一会。
以至于何诚然发出澄清微博艾特她的时候，她的头剧烈地疼了一下。就像一根针，毫不留情地扎醒了梦中的人。
她点进何诚然的微博，发了好一会愣，手指不愿意做出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盯着屏幕。直到经纪人电话打来，通知她赶快回复何诚然的微博，她才好不情愿地在微博下回了一条：
“偶遇快乐（doge）。”
“请问，是阿诚的小熊的房间吗？”
安小风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才分辨出门外快递员的声音——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加急快递的快递员可以这么尽职尽责，剧组+深夜都能闯进来，难道是到付的诱惑？
“啊，是。”
“麻烦您签收一下，这里是付款码。”
她戴着口罩，麻利地签收，付了钱。
然后把袋子里的西服拿出来，挂在了衣柜的角落。
这份礼物，还是不要送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