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元珂越说越激动,他面红耳赤道:“楚逸啊楚逸,你是跟独孤家有血海深仇,可我跟兄弟们从没有抛弃过你啊,难道,你真的忍心?”
楚逸丝毫不回避他愤怒的目光,只沉沉开口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手中有药材的?”
楚逸当初化名为司少朗,暗中打探许久,才渐渐从潘冒进那里接手了整个安阳的药材生意,想这安阳,应该还没人知道司少朗就是楚逸吧,更何况,他一直带着铁面示人,见过他真实面目的更是少之又少。
方才在朗元珂慷慨激愤的时候,楚逸垂眸细细想了想,知道自己化名为司少朗又见过自己真容的只有杨春华。
不过,且不说杨春华与朗元珂毫无交集,就算是有,杨春华也断不会说出这件事。
相处这么久,杨春华的性子,楚逸心中最是清楚,她虽瞧着开朗勇敢,心里却最是拎的清,不该说的话,无关的话,她从不会多说。
朗元珂被楚逸问的一愣,他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太过于激进了。
朗元珂回眸想想,以如今楚逸的身份,哪里能如此招摇,更何况,他的足记更是让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自己一上来,直接就向他讨要草药,也难怪他会心惊。
朗元珂想到此,忙将自己是如何知道楚逸就是朗元珂的事儿全盘托出了:“我军极为缺乏药材,以前这安阳草药商还是潘冒进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将士从安阳买草药了,安阳离边疆不远,又是方圆百里内最繁华的城池,我们会来这儿买草药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所以,我跟几位先锋极为关注安阳药材商的事儿,前几日听闻安阳的药材商易了主,我便留了心!”
朗元珂说罢看了楚逸几眼,见他没有怒意,又接着道:“经过我亲自多番打探,跟踪,这才发现司少朗就是你!”
朗元珂说罢挠了挠头,笑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敢确定的,毕竟你这小子伪装的太好的,不过,当我昨日瞧见你直接进了永安村后,心里就起了疑,特别是当瞧见你从杨家把那女子抱出来后,我基本就确定了,所以,我这才……”
朗元珂讪笑几声,只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楚逸的表情,生怕自己会惹怒他。
楚逸闻言抿唇,其实那日他根本就没想着去杨家,只是习惯性让他在经过永安村的时候,喜欢向里头瞧一眼。
不过,那日一瞧,他见永安村口的杨家围满了人,这一整颗心就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实在放心不下杨春华的他这才匆匆摘了面罩,大步往杨家去了。
楚逸没想到,自己竟是在一不经意间,就落入旁人眼中了,看来,以后,他得更谨慎些了。
楚逸抬头看向朗元珂,问道:“那日,你可是一个人?”
“是!”朗元珂忙道,他十分愧疚的看着楚逸:“楚逸,方才是我心急了,我也是一心想着救兄弟们,这才直接向你讨要草药,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这事儿除了我没人知道……”
“阿珂,你不用解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本想等稳定一些,再跟你说,谁知竟被你……”楚逸说着轻笑几声。
他心里是十分放心这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的,而且,当初,若没有他找了个假尸体蒙混过独孤家,自己怕早就是众多死人堆里的一缕冤魂了!
朗元珂听楚逸这样说,心里的愧疚才减轻了些,毕竟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在这种局势下,自己唯一能为兄弟做的,就是不去打扰。
朗元珂心里明白,楚逸厌倦了朝堂纷争,更是十分痛恨独孤家,朗元珂本想让楚逸以新的身份进军营,跟自己一起并肩作战,并找机会报血海深仇的。
可他苦劝许久,楚逸仍是不为所动,朗元珂心里想着,或许是灭门之痛对楚逸的打击太大,他想寄情山水,那自己便成全他!
朗元珂本是这样想的,可谁知安阳这草药商被楚逸给冗断了,如今,自己是不来也不行啊!
楚逸哪里会瞧不出朗元珂的为难,他道:“阿珂,你既把我查了出来,想必也知道如今安阳的状况吧!”
朗元珂一听,神色暗淡了下去,他闷声道:“我知道你新上任,既要打点人脉关系,又要维持各方平衡,我听说,你虽是以潘冒进义子的身份接了他的位,可那些药材商们似乎并不是很老实,不过,你这几天也杀鸡儆猴了,想必不会太棘手……”
“阿珂,若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楚逸探了口气:“虽说我手底下确实有些药材商,但潘冒进到底是统领着全安阳的药材商,他手底下的药材商不计其数,而真心朝我归拢的不过是几个不起眼的罢了,这都不是最紧要的,关键是潘冒进手底下有个一直想要单飞的郝于,有消息说他甚至不惜多给那龙虎潭分一半的药材,也要将我的位置给拱下去,安阳的众多药材铺子更是对我不信任,我如今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朗元珂如何不知,他在来找楚逸之前,早就去安阳城里的药材铺子买过药了,可那些开药材铺子的掌柜们一个个都跟商量好了似的,谁也不肯将自己手中的药材往外卖。
朗元珂就不明白了,本是治病救人的药材,他们却捂的严严实实,莫不是等着日后生金子呢!
朗元珂想到此,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处境艰难,我来此找你,也是无计可施,既然你没法帮我,那便也罢了,我只在另想办法吧……”
“你去哪里想办法,且不说安阳城的药材掌柜都坐地起价,还有不少黑心的,等着手中的药材升值呢!”楚逸淡淡的开口打断了朗元珂的话。
朗元珂又怎会不知,可如今,他还有别的法子吗?
“我这里有地榆、三七、白芨、蒲黄等,你要什么?需要多少?”
楚逸沉着的声音像惊雷般让朗元珂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逸:“你真的给我?楚逸,你要想清楚,若你在这关键时刻,将药材卖于我,那你……那你就等于是少了许多能帮自己抗衡他们的势力……”
楚逸轻笑一声:“你这人好生啰嗦,也不知道刚刚是谁一直慷慨激昂的要我解囊,如今怎么反倒婆婆妈妈起来了!”
本是打趣的话,可在朗元珂听来,却觉得心头微涩,他闷声道:“楚逸……”
楚逸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他对上朗元珂的眸子:“阿珂,我又何曾没有想过,独孤家虽与我有血海深仇,而陛下又是下旨灭我满门,我心中虽有恨,可那些将士何其无辜?百姓何其无辜?与其说他们是为陛下卖命,倒不如他们是在保家卫国,我的初心,跟你们都是一样的,从未变过。”
“楚逸!”朗元珂眸中含泪,他胸中有千言万语想对楚逸说,可话到口中,却是什么都道不出来。
朗元珂紧抿双唇,他上前重重的拍了拍楚逸的肩膀,哑声道:“好兄弟!”
“你要多少?我明儿找人跟你交接!”楚逸沉声问道。
朗元珂忙将自己需要的量说了出来,楚逸只一一记下,并未多言。
朗元珂哪里不知道楚逸手中也是药材短缺,他已经将自己需要的药材量减至最少了,可哪怕在减,军中伤患人数也十分庞大。
朗元珂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此次是为难楚逸了,可眼前这人还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没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
“他就是这样,做的永远比说的多,心永远比脸热!”朗元珂默默地想着,其实,真要论起来,楚逸明显比自己更合适将军一职。
因为有他在,就会让人感觉到心安,就会让士兵们更有斗气,而自己呢,顽劣心性重,不堪大任啊!
就像小时候,闯了祸,还不是要躲在楚逸身后,乖乖听他的!
朗元珂想到此,默默地看了楚逸几眼,陛下如此错失良将,真真是有眼无珠啊!
朗元珂想到此,心下猛的一震,若陛下真有眼无珠,又如何会让楚逸上战场?
朗元珂忽然就理清了头绪,既然陛下肯狠下心任由独孤家对付楚逸,必定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原来,并非陛下昏庸,而是楚逸太过于劳苦功高,而陛下,定是怕楚逸功高震主,这才……”朗元珂不敢在往下想去,若真如此,那陛下岂不是跟上官同流合污!
朗元珂越想越骇然,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劝楚逸隐姓埋名跟自己回到军中大干一场,好为自己洗清冤屈!
自己真真是太傻了,若陛下有意让楚逸死,那就算他在隐姓埋名,再在军中有一番作为,也只会再死一次!
朗元珂双眉紧蹙,这千头万绪无一不牵动着他的心,若事实真如此,那自己报效的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君主啊?
淡泊明志如楚家都不能免流,那自己朗家当真不会被陛下所怀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