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瞧着那男孩盯着双儿，却是碍着她的面不敢同双儿打招呼。
“你是叫王训吗？”沈舟轻声问道。
王训听别的小孩说自己娘亲说沈小姐的坏话，这才惹得沈小姐生气了。
“嗯，我是，对不起。”小男孩低着头，不敢看沈舟。
“为何说对不起啊？”沈舟听着这没头脑的一句，有些没弄懂。
“别人说，娘亲说你坏话，我觉得她错了，所以替她道歉。”男孩解释道。
沈舟觉得这男孩儿小小年纪倒是很有担当。
“双儿，你带王训出去玩会儿，我有些事同他爹爹说。”
吴双开心地牵过王训的手，“走吧，我带你去玩儿。”
王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双儿牵着走了出去。
沈舟方才的温柔顿时消失，冷冷地看着王刚。
怕不是为那王家娘子来求情的？
“说吧，来找我有何事？若是为了你那妻子求情，那便算了，我沈舟说出去的话断然是不会收回来的。”
王刚这才知道沈舟以为自己是来替王英求情，连忙解释道：“沈小姐你误会了，俺已经同她和离了。”
沈舟抬眼，瞧着他认真的神色，倒不像是在说谎。
“俺知道她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情，也知道沈小姐你不是那样的人，觉得再让孩子被她养着，总有一天要学坏的，我就决心跟她和离了。”
沈舟看王刚是粗人，这倒还是挺明事理的。
“所以，你今日来找我？”
王刚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说出口，“我希望沈小姐你开个恩，让我再为沈家种田，我把屋子给了王英，要了孩子，可如今没了生计，我出去做事，其他人都嫌我五大三粗的，不肯要我。”
沈舟正在思虑，就听得门外吴双的笑声，似那银铃一般。
“王训可在念书？”
王刚摇头，“俺们哪里供得起他，只是这孩子喜欢学，经常跑去别人书院墙边偷听，也还识得几个字，也算是比俺好多了。”
沈舟觉得王训那孩子很是谦逊有礼，以为是在书院里的，没想到竟是没念过书的。
瞧见他同双儿交好，定然也不是个坏孩子。
“这地，我说了不给王家就不会给，要是我如今给了你，那村里人都会说我出尔反尔，以后说出去的话恐怕就没人信了。”
王刚也想到这点，也没打算强求沈舟。
“是俺想得不周到，我这就带着训儿离开。”
“慢着。”沈舟叫住王刚。
经过方才一番观察，这王刚倒不像那王家娘子，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这地我是不给了，那你可愿意在那酒馆做事？当当伙计什么的，那些你总是会的。”
那么大的酒馆，多一个人也无妨。
王刚没想到沈舟真的会给自己个去处，一时间更觉得那王英不知好歹。
这沈小姐看着气度不凡，比当今不少男子可强多了。
“俺愿意，沈小姐，我一定踏踏实实地做，绝不给沈小姐惹麻烦。”
“不过……王刚，我有个不情之请。”
王刚想不到这沈家的小姐还有什么要求自己的，“沈小姐，你尽管说，要是俺办得到的，俺一定替你办好。”
沈舟看着他那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有些想笑，“不是，我打算送双儿去念书，正巧，王训在这儿，我打算一并送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沈舟知道这当今让不让去读书都是凭父母的意愿，所以就算她有这想法，也得同王刚商量。
王刚表情上很是丰富，觉得这沈小姐这般为人，为何还有人去官府闹不满？
“沈小姐，俺自然是愿意的，之前就是苦了那孩子，每日里只能去偷听些，有些时候被发现了，还要被嘲笑一番，说到底都是怪我，没那个能力让他去念书。”
沈舟知道，这牛家村大家不过都靠着沈家发的那些工钱过日子，除了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怕是也剩不了多少了，能供孩子念书的寥寥无几。
所以这贫富差距才变得越来越大。
所谓寒门出高才，也不过是些特例被记住罢了。
“你还没找着屋子前，便可在我这儿住着，反正王训与双儿交好，也算是有个伴。”
王刚心中却是下了决心。
这今后自己就听沈家的，沈小姐要如何自己便如何，绝无半点怨言。
出了门，王刚找来王训。
“爹出去做工了，你就在沈小姐这儿，爹晚上回来。”男子感情藏得深，说话也直来直往，没得一点含蓄。
沈舟出来，看着王训认真地给双儿编着竹蜻蜓，双手都被风冻红了，嘴里呼着热气，却还是一言不发地捣鼓着。
“王训，双儿，你们进屋来，我有话同你们说。”
两人进屋，乖巧地等着沈舟的下言。
“你们可喜欢识字念书啊？”沈舟也不跟小孩绕圈子，直接问道。
王训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透亮，随之又暗淡了下去，只听见双儿大声地说：“喜欢，我喜欢，王训也喜欢，他之前还教我读诗呢！”
王训却是没有开口，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训，怎么？你不喜欢吗？”
沈舟其实知道王训是因为知道自己家里负担不起，所以不敢说，只得自己找着机会偷偷学一点。
这孩子内敛，恐怕也只有吴双这般的性格才能同他说上几句。
“我……我……喜欢。”
喜欢那两字却如蝇音，极为小声。
“那我送你们去念书，你们可愿意啊？”
王训一下抬头，好好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姐姐。
姐姐生得白，比娘亲白多了，身上穿着氅褂，是自己家里没有的东西，寻常村子里难见到的笔墨纸砚，那桌子上却全是。
有钱人家，原来便是这般啊。
“姐姐，你的意思是……”王训想要确认地问道。
他不敢期盼，怕希望落了空，自己更加失落。
双儿却是懂了沈舟的意思，只是顾及着王训，没有作答。
“我的意思便是，我要送你们去书院念书，钱全由我沈舟出，明白了吗？”沈舟清晰地解释道。
王训大冬天的，却是手心都紧张地出了汗，听到答案后，眼睛里的光亮更明显了。
“姐姐，我愿意，我愿意的。”不知觉说了两遍，极力跟沈舟解释。
吴双也点头，“但是沈舟姐姐，明明你识得那么多字，又懂书画，为什么还要送我们去书院？”
沈舟想着，自己终究不是老师，也不知道从哪些地方教起，况且这些孩子，可能还是向往着同其他孩子一样，能够去书院读书，跟着夫子背诵诗词这样的生活吧。
“我又不是夫子，我哪里有夫子懂得多，你们去了书院，可以学更多的东西。”
沈舟没想到之前四叔公同自己说的话，倒是被自己给用上了。
“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你们每月还是得给我交篇字帖，要是退步了，我可是要说教你们的！”
如今应当是科举制，字写的工整还是蛮重要的，让他们把字练好也是为了他们好。
“王训谢过沈舟姐姐，姐姐，我一定好好念书，不会让姐姐失望的！”小男孩里语气里充满了坚毅，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承诺。
“王训，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沈舟姐姐请说。”
沈舟看向双儿，有些迟疑。
那书院应当多数为男子，双儿怕是稍不注意就被欺负。
“双儿是女孩子，你在书院里多多照顾她，莫要教她被欺负了，若是有你解决不了的，就来寻我，能做到吗？”沈舟认真地同王训说到。
王训肯定地点了点头，“双儿是我好朋友，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沈舟这才放心，王训识大体，若是有他护着，应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那你们便去接着玩儿吧，什么时候入学我之后再同你们说。”
待小孩出去，小竹才问到：“小姐，你真要把他们送到书院去啊？”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吗？”沈舟不知小竹为何这样问。
“不是……我是觉得这两小孩走了，你肯定又觉得这院子无聊了，有他们在，你每日里笑的都多了些。”
此话倒是不假，自从双儿来了沈家，自己这每日里的心情是好了不少，如今两人作伴，估计这院子里更是热闹。
可无论怎么说，送他们去念书肯定是没错的。
“我怎么能就让他们每日里陪着我这个闲人，他们如今正是应该念书的年纪，送他们去上学才是好的选择。”
小竹也不再问，明白了沈舟的用意。
吴语正在算着账，看见个熟悉的面孔走进来。
“王大哥？”吴语招呼道。
“吴小妹。”王刚回应道。
两人之前在田里，王刚经常帮衬着些吴语，一来二往也就熟了。
“今儿来作甚？”
王刚解释道：“沈小姐让我来帮忙，这是手信，你瞧瞧。”
吴语粗略地看了一眼，明白了什么意思。
“行了，王大哥，没想到俺们又到一处做工了。”
吴语给王刚安排了事儿，这事儿也就正式解决了。
“小姐，今日这么冷，还要出门作甚？”
沈舟又在里衣加了件，“去找四叔公。”
“去找他作甚？”
沈舟却是快速收拾好准备出门，“自然是要找他帮忙，把两孩子送去书院，我对那些地方不熟，没什么门路。”
小竹想起之前四叔公让自家小姐去念书，想必肯定这方面是认识些人的。
两人快步来了四叔公处，仆人招呼着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