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发现河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结了冰的湖上凿了个洞，就着湖水洗着衣服。
双儿？
走进一看，那双小手冻得通红，看还是僵硬地搓着衣服。
“双儿，你怎么在这儿？”沈舟急忙跑过去把自己的手叠在双儿的手外面。
那双小手指关节都已经冻僵了，沈舟把手挨上去的那一刹那，寒意刺得心尖都一颤。
吴双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牙齿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的，脸色几乎都没了血色。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这么冻的天还出去洗衣服啊，知不知道这水有多冻啊。”沈舟心疼地看着吴双。
吴双看见沈舟却像是终于找到了情绪发泄出口，紧紧地抱着沈舟，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硬是强忍着眼泪。
沈舟也没说话，就静静地任由她抱着，感觉到双儿手暖和了，这才拉开双儿，又用手暖着她的脸。
“娘亲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吴双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提起娘亲眼眶一下子又红了，但是却不肯开口说话。
“嗯？娘亲不让你说？”沈舟知道吴双懂事，定是吴语叮嘱过。
吴双不敢直视沈舟的眼睛，任由沈舟捧着自己的脸，也不躲开。
“外边冷得很，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沈舟瞧着吴双为了方便洗衣服，身上也穿得薄。
吴双领着两人去了吴家，一进门就觉得这屋子里也没比外面暖和多少，四面墙都光秃秃的，那床板上的被子看着也薄。
“沈舟姐姐，喝水。”
吴双给沈舟拿来个板凳，把热水放在她面前。
“娘亲呢？”沈舟环视了一圈也没发现吴语的身影。
吴双见还是瞒不过了，便伸出手要跟沈舟拉钩，“那我告诉沈舟姐姐，你不许告诉娘亲。”
沈舟失笑，跟她约定到：“好，我不会告诉你娘亲是你告诉我的。”
吴双这才断断续续地说到：“娘亲说我们之前打扰沈舟姐姐太久了，有些事情就不让你知道操心了……我们没了地，住了屋子之后也没了银子，娘亲便整日出去给别人做做散活，很晚才会回来……”
吴双眼睛挂着眼泪，声音委屈：“我就是看每天娘太辛苦了，才想把家里的脏衣服拿出去洗了……没想到就遇到沈舟姐姐你了。”
沈舟责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到，当时就那么让她们走了。
又没田又没地，家中又没男丁，这要找口饭得躲不容易，她都能想象吴语这些日子有多苦，才惹得双儿这么冷的天也要出去自己洗衣裳。
“小竹。”沈舟眼神示意，小竹便心领神会地拿出些银子放在桌子上。
“沈舟姐姐，我们不能要，娘亲说之前太麻烦你了，我们又没什么能还的，能少欠些就少欠些。”
沈舟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找了个屋内的箱子放在箱底。
“双儿，这是之前欠你娘的工钱，官家给忘了，我这才想起了，你娘亲要是不问你便不说，要是问了，你再告诉她，好吗？”
沈舟当然是随便找的理由，工钱早就结了，沈家也从不欠工人工钱，只不过自己要是不这么说，吴双怕是不要的。
吴双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着沈舟姐姐应当是不会胡说的，就也沉默地点头答应。
“双儿，让小竹姐姐带你去街上买串糖葫芦吃，好不好呀？”
吴双虽然懂事，但毕竟还是小孩子，对于好吃的诱惑还是抗不太住，况且面前人是教自己写字的沈舟姐姐。
“还有，这是一些新的字，之前我给你拿的要是练完了，就接着练这些知道吗？”
沈舟跟小竹交代了给吴双和吴语买些暖和的衣裳，自己便先行离开了。
回到沈府，沈舟找来管家。
“沈小姐，小的来了，今日可是要查账？”官家突然被找来，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岔子。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这街上哪里有新铺子卖，若是地段好，帮我留意着，我不常出去，对那些也不熟。”
管家疑惑，虽然这面前的是小姐，但是也有些好奇，“小姐要铺子是……”
沈舟也没想瞒着，反正自己不缺钱，适当地投资些新产业，也是为沈家再添砖加瓦不是？
只是顺便帮帮别人罢了。
“现在不都说积德行善吗？我有一朋友最近生活得不太好，我想着盘个铺子交给她打理，也算是做些好事。”
管家觉得自家小姐倒是真的心善，也就愉快地应下，说是最近都去瞧瞧。
小竹带着吴双买了好些东西，吴双虽都说不要，要是这买都买了，总不可能就那么扔了。
“你要是不要我可要被小姐责备了。”小竹假装可怜地说道。
吴双搅着手指，心中很是纠结。
又让沈舟姐姐破费了……娘亲肯定会不开心的。
可是也不能让小竹姐姐因为自己挨骂吧……
“那……那……”
小竹一把牵过吴双就往吴家走，“小姐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她疼你紧，你就收下吧，不然她会伤心的，嗯？”
吴双这才点头。
小竹却是觉得自己跟小姐待久了，这嘴皮子上的功夫也越来越好了。
小竹把吴双安全送到家，才回了沈家。
“东西双儿都收了吗？”沈舟见小竹回来，询问道。
“我劝了几句就收了。”小竹脸上还有几分小骄傲。
沈舟看她鼻子都快翘上天了，“行了，看把你能的。”
“那还不是都跟小姐你学的，小姐你说话就一套一套的，可把人绕得头晕。”
沈舟抬头轻轻地拍了她，“你现在可是有出息了，这都学会调侃我了。”
吴语回屋后，发现桌子上摆满了东西，有些疑惑。
“双儿，这些都是谁送来的？”
吴双没敢说话，头埋在被窝里，不敢露出来。
“吴双！”吴语本就累了一天了，声音不免地也大了些。
吴双眼见娘亲生了气，才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小声地解释道：“今天我在河边洗衣服，被沈舟姐姐撞见了，我领她来了家……然后小竹姐姐带我去了街上，买了这些东西，我本来说了不能拿，但是小竹姐姐说如果我不收的话，沈舟姐姐会责骂她……”
吴双知道自己其实内心也是想要那些新衣服的，这才自责起来。
“娘，对不起，明日我就把这些还回去……您别生气……”
吴语听到她去河边洗衣服已经软下心来，连忙坐到床边看吴双的手。
“双儿，手没事儿吧？有没有冻伤？”
吴双摇摇头，那水太冷了，手都没知觉了，当时也感觉不到冻伤没。
吴语也心疼孩子，声音有些哽咽，“双儿，是不是觉得跟娘生活在一起特别苦？要不……娘把你送去沈家，你跟沈舟姐姐生活？”
吴语说这话下了很大的决心，谁不想与自己女儿一起过日子？
只是现在跟着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的，搁的自己心疼。
“我不要，娘！沈舟姐姐是沈舟姐姐，娘是娘，我只跟娘在一起。”吴双紧紧抱吴语，生怕她下一秒就把自己丢给别人了。
“沈舟姐姐对你好，你也知道的，你在沈家，能写字念书，比跟娘在一起会活得好很多，好不好双儿，明日娘就送你去沈家，沈舟姐姐肯定是答应的。”吴语强忍着泪，尽量自己不要自己在女儿面前落下泪。
她这些日子在外面给别人做些散活，有时候被冷眼嘲笑，有时候被人揩油。
自己都不敢反驳，也不敢反抗。
不然这一天的生活就没了着落。
回家也不敢同女儿说这些，双儿懂事，怕是会偷偷哭。
吴双不吭声，她感受到了自己娘亲此时极力压制的颤抖，还有娘亲如今瘦弱的身板。
甚至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自己再跟着娘亲，也许也是娘亲的负担吧……
吴语见吴双不再说话了，才整理好情绪说到：“明日娘便带你去沈家，以后你就跟着沈舟姐姐，娘保证会经常来看你，好吗？”
吴双眼底充满了忧伤，可是她现在不敢哭闹，怕娘更加伤心。
“娘……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住在沈舟姐姐家，沈舟姐姐人那么好，不会在意的。”
吴语摇摇头。
自己有能力出去自力更生的，住在沈家像什么话。
若是不得已，又怎么会把吴双送去沈家。
吴双知道娘是不愿意了，也不再劝了，“娘，你今晚抱着我睡好不好？”
吴语看见女儿强忍泪水不敢哭出来的场景，心如刀割。
都怪自己遇人不淑，嫁了那么一个混蛋。
如今虽然是拜托那个混蛋了，但是女儿却跟着自己过这么苦的日子。
“好，娘抱着你睡。”
夜深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各家都有各的忧愁，也各自有各自的欢喜。
翌日。
沈舟才刚起来不久，管家就来回话了。
“小姐，小的在南街寻到了一间铺子，两层，里面也宽敞，那地段也是好得很，晚上都繁华得很。”
晚上繁华……
沈舟想起吴语，估计卖东西也不适合她，太重的力气活也不适合……
沈舟想打一个主意，立马就定了下来。
“你这就去把那铺子盘了。”
“好嘞，小姐。”
这管家在沈家多年，一直以来做事都靠得住，这事儿交给他去办自己也放心。
“小姐，你找管家做什么？”
前些日子不是才查了账吗，难道是发现什么差错？
“让他去买间铺子。”
“啊？小姐你买铺子做什么？”
小竹虽然知道自家小姐一向经商头脑发达，但是这之前也没见小姐有这方面的想法啊。
沈舟神秘一笑，“过会儿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