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生瞒着自家叔叔和妻妹,跟季越同和沈舟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
衙门里的人也多少知道了他,慢慢的大家就发现,其实周福生还是一个挺单纯善良的小伙子。
起初周边的人都会觉得他有些傲慢自以为是,而且还不知道考虑别人,但这又怎么能单单怪他呢?
他自小就生活在一个传统且亲情单薄的家族里,一直以来都是父母长辈把自己视为家族的独苗。
他的肩子上承担着传宗接代的重任,所以刚出生就被定下来了娃娃亲,周边的人对自己也一直保持着距离。
他从小连一个一起玩耍的伙伴都没有,身边的大人长辈也都纵容着他,所以才会养成了他这样的性子。
不过也不是他不愿意与人亲近,而是因为他曾经试图亲近过的人都没有对自己回报同样的热情,久而久之,周福生才会变成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其实这也只不过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现在他又一次尝试着对季越同与沈舟两个人敞开心扉,得到的却是与儿时全然不同的回应,他自己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双亲和姐姐突然相继离世的事实,反而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查明真相这个事情上。
周福生整个人在这段时间里身上的棱角也不再那么突出了,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不少,活脱脱的一个单纯阳光的年轻小伙子。
沈舟和季越同经过了这段时间通过周福生对周家各方面都进行的了解,发现这个周家确实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并不像表面乡亲们所知道的那样简单的传统问题。
周家还有许多连周福生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的事情,原本他的父母曾经提起过,将来会把周家的根本交付给他,但却没想到他们二老突然双双离世,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
季越同和沈舟这些天也把周家了解的差不多了,照着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们若想了解的更多,便只能从周家仅剩的长辈——周幺桐身上下手了。
他们从周福生的嘴里得知他的叔叔周幺桐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如果贸然上门去问,恐怕很难得到有用的信息。
沈舟又问及周幺桐平日里的个人喜好,周福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自己的这个叔叔素来孤僻,跟人都不太亲近,只知道他对自己故去的妻儿心怀执念,不愿意再娶,所以周家这传宗接代的重任才会落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
所以沈舟就出了一个主意,让季越同派人开始跟着周幺桐,一天到头轮班不间断的跟着他,就是为了能够从他的身上刺探出一些周家更深的秘密。
衙役们才跟了周幺桐两天,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周幺桐今天独自一人趁着周家院子里的人都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悄悄的从侧门出去了,平时他也会出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唯独这一次,周幺桐处处都透漏着小心翼翼。
所以衙役才会觉得有些奇怪,便多留了个心眼,也就是在这一天,发现了他的一些秘密,原来周幺桐鬼鬼祟祟的出门,是去了一处墓地。
这个墓地很小,并不像是周家这种底蕴深厚,注重传统的人家的墓地,因为之前沈舟和季越同也听周福生提起过,他们家是有祖坟的。
而且祖坟对于他们家人来说,还有着很重要的意义,所以相对来说,规矩也就多了一些,比如说他们家是允许家族里的男子迎娶外室的,但外室终究是外室,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进祖坟的。
即便是这个外室给周家生了儿子,也只能是由过继的法子把这个儿子交给正室来扶养,将来这个男丁可以葬入祖坟,但这个外室始终都是不能入族谱,进祖坟的。
现在周幺桐来的这个地方一共有三个建好的坟墓,周围打扫清理的也很干净,想来是有人经常过来照料的。
周幺桐来到墓碑前,并没有跪下祭拜,而是坐在了一大一小两个墓碑的中间,头靠着大一些的那个墓碑,嘴里一直不停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季越同开始就叮嘱过衙役,这个周幺桐是非常关键的人,所以在跟踪他的过程当中,宁可离他远一些,也不能被他发现,衙役们也一直谨小慎微的,不敢妄动。
所以也只能看到周幺桐在对着墓碑说着些什么,听不清楚他所说的具体内容。
衙役们回来禀报了之后,沈舟心里也对这三座墓碑的主人产生了猜测,因为这三面墓碑都是空白的,并没有写明墓主人是谁,所以一时之间衙役也搞不清楚周幺桐跟这三个墓主人之间的关系。
后来沈舟联想到周福生之前所说的周家的规矩,心里才有了一些想法的轮廓,后来又让衙役跟了他一段时间,发现周幺桐去这片墓地极其频繁。
他刚开始基本上隔天去,现在这几天基本上天天都要去一次,在一次偶然之间,衙役听到了他对墓主人说的话。
周幺桐还是像第一次所见一样,坐在一大一小两个墓碑之间,头轻靠在大一点的墓碑上,衙役听见他喊墓主人为夫人,还喊了一句儿子,这下便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原来这一大一小两个墓碑的主人,一个是周幺桐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儿子,或许也不完全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然也不会死后葬在这荒郊野外,而不是光明正大的入主周家祖坟。
衙役从周幺桐的口中得知,他一直觉得愧对他们母子二人,所以坚持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还立志要为他们母子二人讨一个公道,一定要让他们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还说一定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周幺桐还说自己要做的事情马上就要完成了,他们母子二人马上就要大仇得报了,自己很快也会来陪他们母子,原来另外一边的那个墓碑竟然是周幺桐给他自己留的。
沈舟和季越同听了衙役的汇报之后,也不禁为周幺桐的情根深种所触动,但是这么说来,就更加说明周家的这些人接二连三的死去跟他脱不了干系了。
虽然他们眼下还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但是沈舟的心里已经基本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还需要一股东风来作为助力罢了。
他们也并没有选择现在就贸然的出现在周幺桐的面前找他对峙,而是依然保持着风平浪静的样子,依然让衙役保持距离的跟着周幺桐,以便获得更多的信息。
这一天,还是在那片墓地,周幺桐也还是老样子,这一次衙役听到他在那自言自语:“我知道你肯定会怪我,但我实在是等不及了,都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啊!
我已经忍辱负重的在那个家里苟延残喘了十六年,不错,我承认这段时间我确实是着急了些,但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啊。
我养着那些东西也有十六年了,虽然我不曾食用,但跟它们也是朝夕相处,它们身上的毒性也在侵蚀着我,特别是近几个月,我越发感到力不从心了。
就在上次他们家大女儿死的那日,我都吐了血,若不是我假装吓晕了过去,可能那仨小辈儿就会怀疑到我身上了。
我自己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害怕呀,我害怕等到我死了都没能为你们娘儿俩出这口气,那我又有何颜面去见你们二人呢?
我知道你们娘儿俩因为我受尽了委屈,也是我无能,凭我一己之力没能改变那个顽固不化的周家,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这些可笑的规矩的想法,我用这样的方法惩戒他们,也是他们应得的。
你放心,我马上就会成功了,现在周家本家也就剩下那三个小辈儿了,从小都娇生惯养的,什么都不懂,现在他们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竟然还想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真是可笑,当初你们母子二人低声下气求老爷子收留你们,他都无动于衷,现在他的孙子又想要我来照料他们,想都别想,我一定会让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去找老爷子讨要公道。让他即便到了阴间,也要对你们磕头认错。”
衙役在一边听的也是胆战心惊的,没想到周家这些年来人越来越少,不是因为别人,也不是因为他们的体质越来越衰弱,而是他们周家出了这么一个视自家人为仇敌的后代。
这才导致了他们周家近些年来越来越没落,甚至于人丁都兴旺不起来,关键都在于这个周幺桐的身上。
沈舟和季越同两个人这一天听了衙役们的汇报之后,也都感到很震惊,没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都是日日在周家生活的周幺桐一人所为。
周幺桐口中说了一个时间是十六年,那就是说很可能就是从十六年前开始,周家所发生的命案意外,都跟周幺桐脱不了干系。
这么想来,对周幺桐以外的周家人来说,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每天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住同食的亲人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藏了十六年,而且相继出了这么多条人命,他们都恍如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