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睡觉的地方？
有肯定是有——林以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纪念催促着他去洗澡，林以深也很听话，他蓦地想到什么，说：“楼下没地方坐，你要不去上边？”
纪念微微犹豫。
林以深神色有几分受伤，“我只是觉得，这里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坐着不舒服。”
他的嗓子都这样了，再这么掰扯下去，纪念真的担心他会讲不了话。而且，他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更加苍白了。
反正，一个生病的人，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吧？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想太多。从进了林以深的家门到现在，好像林以深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是她自己……把他想的太坏了。
反省了一番，纪念决定听他的，上去。
林以深默默的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家居服，进了浴室。
隔着一道推拉的玻璃门，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纪念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有点恍惚。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楼下那些榴莲的味道，隐约从门缝里面传进来，榴莲上火，她这次没敢多吃，开的那一个还剩下多半个，放到了冰箱里。林以深已经是个病号了，要是她再流鼻血，事情简直不能再乱。
也不知道为什么，纪念的目光就总是情不自禁的往浴室那边瞄。
里面还有一道门，其实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是隐约的人影。林以深门都没有关好，外面的那道门，还留了条小缝。
纪念轻手轻脚的摸过去，想把这条缝合紧，里面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纪念吓的眼皮子一跳，她试着叫了声，“林以深？”
“喂，你没事吧？”
一连站在门外叫了两声，里面都没有人应声。按说不应该的，就算隔着这两道玻璃门，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到些，何况她喊的这么大声？
纪念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林以深不是晕倒了吧？
看他那样子就感觉晃晃悠悠的，随时都可能会晕倒，纪念没有照顾过发烧的病人，还以为让他洗个热水澡，身上会舒服一些，谁能想到……他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他摔倒在地发出来的？
莫名的，纪念的心里就有点慌张，林以深如果真的摔倒了，他会不会磕到脑袋？别真的这么丧吧？！
纪念越想越害怕，又叫了几声，依旧是没人回答。
她想给江海打电话，可这么晚了，就算他赶过来，万一真的出点什么事，根本来不及！
没时间矫情了，纪念脱掉鞋子，直接光脚踩进去，敲了敲里面的门，“林以深？你听得到吗？”
“那个，我进来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看到过，过去那两年的夫妻生活，纪念虽然没什么印象，可在她有记忆的时候，他们也有过两次亲近，她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到的。何况，反正都挣扎不开的事，纪念还不如多看两眼，他那么有料，自己也不吃亏。
做好了心理建设，推开门却没见到林以深的人。
人呢？？
花洒还开着，纪念还在纳闷，脚下往前走了一步，踢到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林以深居然趴在地上！
她立刻蹲下去看，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纪念吓的脸也白了，慌张的去拍他的脸，“喂，你醒醒……”
“林以深，你等、等一下我去打急救电话！”她说着就要跑出去拿手机，林以深突然拉住她的手，微弱的开口：“我没、没事……”
“没事个锤子，你都晕倒了！”纪念着急。
“我没事，念念，我想休息……”
都这种时候了，纪念根本就顾不得他怎么叫自己，哪有什么该不该看的，反正她都看过。她把林以深扶起来，这才觉得，他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却真的没什么分量！
纪念扯下一旁的浴巾，给他披在身上，把他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的腰往外走。
她心里着急得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林以深“虚弱”的脸上，有狡黠的情绪划过。
他身上还都是湿漉漉的，纪念就扶他坐到了床脚，她记得刚才他拿进去一套家居服，又去浴室把衣服拿出来，顺便给水关了。纪念的手机在床头充电，她拿起来要叫救护车，林以深却拦住她，“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我睡一宿就好了。”
林以深的家居服就搭在他的腿上，他身上还披着浴巾。
纪念努力忽视心里奇怪的感觉，说：“你好不好要等医生来说，刚刚都晕倒了你知道吗？”
知道，他当然知道。能够如此完美的晕倒，并且不会把自己真的摔伤一点，林以深“晕”的很让自己满意。
纪念要拨电话，林以深伸出手，按在她的屏幕上，“我没事。”她刚要说什么，他就说道：“我住院，江海会着急，他知道我不听话，会通知我的父母，我不想让他们干预我的生活。纪念，你就当帮一下我，好不好？我保证，我没问题的。”
说到最后，林以深的声音都有了几分哀求的味道。
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软绵绵的他，像一只小绵羊。纪念的心里蓦地一软，她低下头，仍然有些不放心。“那说好了，如果等下你不舒服，要告诉我，我还是会送你去医院的。”
“好。”
听林以深讲话，比刚才精神好了些，纪念心里愧疚，责怪自己不该让他去洗澡。浴室里面温度高，不通风，即使有排风，也肯定不够，他一个病人，怎么能受得住……
纪念都不敢去看林以深，他一点怪罪自己的意思都没有，让她心里的感觉更乱。
甚至乱的，让她有点忽略眼下尴尬的处境——林以深身上还什么都没穿。他坐在旁边，头发还在滴水，纪念瞄了一眼才发现，倏的站起来，背过身，语气奇怪的说：“你，你赶紧擦干啊。”
“我……我没力气，念念，不然你帮我……”
纪念捂住耳朵，“你少来这套！”
林以深无奈的一笑，自己磨磨蹭蹭的把身上擦的差不多，把家居服的裤子套上了，才对纪念说：“好了，不逗你了，我穿好衣服了。”
她转过身，略有嫌弃，但好歹……他还要点儿脸，把裤子穿上了。林以深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一副黛玉妹妹的样子，“我是真的没力气吹头发。”
纪念咬了咬牙，从浴室拿出吹风机。
她给吹头发可以，但林以深必须要把上衣也穿好。
戴森的风力十足，短短几分钟，林以深的头发就被吹的差不多，纪念心细，担心他湿着头发睡觉会着凉，真的是给他的每一根发丝都吹干了。
此时此刻，林以深觉得，是他29年来最幸福的时刻。
头发很快就被吹干，他还意犹未尽，希望这样的时刻能多一点。
纪念没注意到林以深的表情，既然是帮忙，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收起吹风机，纪念把房间的空调打开，温度刚刚好。
差不多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纪念想问自己在哪里睡觉，楼下除了厨房，所有的房间都被箱子挤满了。她觉得有点尴尬，就不想问了，要不就把沙发腾一下，总归能腾开的，她凑合一下吧。
这样想着纪念就要下楼，林以深突然问：“你要干嘛？”
“下去睡觉。”
“在楼上休息吧。”
“……？？”
“我没别的意思。”又来了！
纪念都不用回头，听这委屈的语气，就知道他的脸上必然又是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林大神内心狼，表面羊，毕竟是影帝，演技什么的完全不用说，纪念就算怀疑、觉得奇怪，到最后依旧会被他蒙混过关。
他微微低着头，拿起床。上的浴巾，站起来，说：“你在楼上，我去下边凑合一宿好了。”
说着，他还虚弱的迈出两步，经过纪念身边，哑着嗓子，小声：“晚上你把门关紧一点，我怕自己难受会出声音，影响你睡眠。”
不得不说，林大神这一出戏安排的太妙了，他都这样了，纪念能不心软吗？
“算了，我下去吧，你是病人。”纪念拉住他，然而很快，她的手如触电般松开。
挠了挠后脑勺，她说：“你别折腾了，上边空调都给你开好了。”
楼下还放着榴莲什么的，肯定不能开空调，不然都得坏掉。
林以深脸上一层疲惫，他望着纪念，眼神清澈，一点杂念都没有，配上这样病央央的一张脸，干净的让人心疼。
他轻声说：“那我们都不下去，好么。”
纪念：“……”
当然不好！
林以深：“纪念，你能来照顾我，我很感谢你。我都这样了，你应该放心才对。我也想身体快点好起来，我不会乱来的。”
“再说了，我一个男人，怎么能自己睡的舒服，让你在楼下睡沙发？”
纪念：这话怎么听着哪里不对？
她又不是没被他赶下去睡过沙发……
好吧，他是病人，她不计较。
可是纪念真的不想跟他在一张床。上……
即使知道，现在的林以深，什么也做不了，纪念就是会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