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格外圆,明华宫的喧嚣热闹,倒是令这夜色都添了几分暖色。
同是高墙深院,富丽堂皇的皇宫中,一处地方却与这里的喧嚣仿佛划开了界限,成为了两个世界。
冷宫。
娴羽并没有去明华宫凑热闹,而是来这里,陪自己的母妃。
“明华宫又亮了,可是有什么喜事?”
“宫里聚宴罢了。”
娴羽着实不敢跟她说萧淑妃立后的事,怕她情绪会激动。
只是娴羽不说,她却自己说了:“是立后宫宴吧,本宫早上听外头的宫女嬷嬷说了,一切从简,这分明是怕有人搅局,故先定了个头衔,再行礼仪。本宫如今都在这冷宫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的她,披头散发,已没有往昔皇后的高贵典雅了,她后位被废,终是有人坐了她的位置。
“羽儿,你现在住在了怡景宫,你可要母后报仇啊!”她忽然抓住娴羽的手,目光透着深深的怨恨,“都是他们,是他们害了你的哥哥,逼死你的嫂子,害了你的舅舅,你要报仇知道吗?”
“知道,知道。”娴羽不敢顶撞她,只能连连点头应和,赵氏这才慢慢松开她的手:“好,是母后的好孩子,别在这里待太久,你一定要好好奉承那个女人,一朝有机会,定叫她翻不了身,知道不?”
“知道了,那母妃好好休息,羽儿改日再来。”
“要叫母后!”赵氏大声喝道,吓得娴羽一个哆嗦,忙点头唤了声母后,跌跌撞撞的离开冷宫。
恨吗?
或许,她该恨自己,以前总是想着玩,想着使性子,没有多宽慰她的母亲,没有阻止她,要不然,不会这样。
月光冰冷的将她的身影拖长,娇小的人儿没了以前的洒脱,延长出来的,只有淡淡的孤独,透着隐隐的凄凉。
“娴羽。”一道声音从后头叫住她,娴羽适才站住脚步,回过头来,“五,五皇嫂。”
她抬头朝最亮的一座宫殿望去,适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明华宫,她心里还是期待着这份热闹的吗?
“我正跟你五皇兄说怎么没看到你呢?你一个人在外面做什么?里头有大宁来的舞姬,很特别的舞曲,进去看看吧。”
苏浅婼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可是她却不肯迈开步伐,“五皇嫂,我不想去。”
“真不想?”苏浅婼看着她布满愁色的神色,大抵猜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亲和的笑意,“那我陪你走走吧。”
她母亲被废,而苏浅婼的婆婆却接替了皇后的位置,虽然她不仇视萧淑妃,甚至对萧淑妃这些天的照顾很是感激,可是她始终说不出一句恭喜。
两人并肩走着,几个丫鬟都自觉落后几步没有上前打扰。
“我去见过我母妃了。”
娴羽忽然提起赵氏,苏浅婼对于娴羽的母亲在心里已经是翻过页了,谈不上恨,故而很平淡的问了句:“她怎样了?”
“看似正常吧。”娴羽一声轻叹,“其实,她这样也好,若是清醒了,我还怕她接受不了呢!”
“二姐姐,娴羽。”身后传来苏浅玉的声音,苏浅婼与娴羽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有事?”娴羽对苏浅玉那是极为不客气的,苏浅玉明知她们不喜欢她,她偏偏就是要凑过来。
“方才在宫门口多有得罪,想来跟二姐姐赔不是。”
“四妹妹,你的赔不是真的很不值钱。”苏浅婼很直接的拆她的台。
“可二姐姐方才还是很生气,我的道歉并没有得到二姐姐原谅,二姐姐,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打住啊!”苏浅婼唇角的笑意显得有些清冷,目光凝聚着些许戏谑,如看小丑一般,“你如果是想来跟我套近乎,然后打听一下那大宁公主的下落,那我直接跟你说便是。我不知道,别浪费表情了,你心里隔应,我看着也不舒服,还是别各自为难了。”
说罢,苏浅婼拉过娴羽便走,丝毫不给苏浅玉“表演”的机会。
“五皇嫂,什么大宁公主啊?”娴羽挨着她小声问道。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苏浅婼便将奚天的话与她复述了一遍,娴羽顿时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
“是啊,接下来整个衡王府估计都不得安宁了,更怕的是,有人不会让这件事太过顺利。”苏浅婼眼角余光轻轻瞥过身后的苏浅玉,她的出现,令苏浅婼在心里敲醒警钟。
这次简玉衡受封,简玉轩那心里肯定不好受,如今又杀出个大宁公主,他估计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娴羽对于他们的恩怨倒是不怎么了解,她也帮不上忙,只能说一句:“那你跟五皇兄多加小心。”
扑通!
一个落水声忽然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丫鬟的惊呼声:“救命啊!摄政王妃,快救我家王妃,我家王妃落水了!”
“五皇嫂,这……”娴羽回过身看着在水里挣扎的苏浅玉,顿时心软了:“三皇嫂快不行了,五皇嫂。”
她们走离了明华宫有一顿距离,这里也没什么人,那个湖好似还不浅呢!
苏浅玉呛了几口水,眼看真的要沉下去了,苏浅婼才让夏巧去把她捞起来。
其实,她还真想不救的,可是这毕竟是条人命,还是她的妹妹也是她的皇嫂,这传出去,她无所谓,但是如今简玉衡也在风口浪尖上,就怕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咳咳。”苏浅玉猛地咳嗽,夏巧本是想将她丢在地上的,可苏浅玉却抱紧了她的胳膊,好像是无意的用力,竟将她的袖子给扯烂了。
“你!”夏巧恼了,狠狠甩开她,苏浅玉跌在地上连连咳嗽。
“王妃。”丫鬟忙跑过去给苏浅玉拍肩膀,对着夏巧呵斥道:“你怎么可以推王妃!”
“无妨,咳咳。”苏浅玉忙叫住丫鬟。
苏浅婼走上前来将夏巧拉到身后,“天气凉了,你先回府换身衣服。”
“我不能离开王妃的。”夏巧按着自己的胳膊,连连摇头。
娴羽说道:“我看让夏巧先去我那换身宫女的衣裳吧。”
“也好。”苏浅婼点头,几人就这么要走,苏浅玉的丫鬟急忙道:“摄政王妃,您不去找人救我家王妃吗?”
苏浅婼站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这不好手好脚么?你自己怎么不去找人?什么时候你一个丫鬟也可以使唤本王妃了?今日把她救起来,已是我最大的极限,不要弄得好像是我推她下去的似的,当然你们要这么说我也无所谓,从小到大,四妹妹让我背的锅也不差这一个,随便你。”
说罢,她不再停留,几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苏浅玉慢慢收紧十指,可终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泼苏浅婼脏水,因为她知道,这点小打小闹的,对苏浅婼已经没有用处了。
这场宫宴,可说是苏浅婼重生以来看似最安静的宫宴了,几人离开时,奚天与简玉衡并肩走着。
奚天现在身份不同,面对简玉衡自然只能将心里的怨恨深埋入心里。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想请摄政王赐教。”
“三皇子客气了,什么事,你问。”
“就是……”奚天站住脚步,看了一眼与苏浅婼走在一起的陈纤雯,“我听说摄政王被人暗算,是因为王妃被抓,可是后来证明,被抓的人是陈家小姐,那歹人不知自己抓错人,可是摄政王应该认得出人,为什么,你还愿意服毒?”
奚天在得知自己搞错了之后,有愧疚,但也有很多不解之处,为什么?
“莫非,摄政王对陈小姐……”奚天想到的最大的一个可能,便是简玉衡对陈纤雯有意思。
简玉衡忙打断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看到了,这陈小姐与本王王妃的交情,再则,陈小姐是为我王妃挡劫,焉有不救之理?”
“是么?”奚天一声轻笑:“早有听闻摄政王重情重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还听说,你们并没有追击那歹人,这又是为何?”
他以为,他现在是全定京城通缉了,可是并没有,只是在后来被一波奇怪的人堵住,奚月洛当场断定不是皇上的人,想着这一路是不太平了,不如来个金蝉脱壳,刚好大宁有人过来,他们借机脱身正好。
简玉衡道:“那人身份不同,我简家欠他的,但是,并不会一直纵容,再有一次,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得很是随意,也透着几分警告,在那一瞬间,奚天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
好在常年浸淫在皇宫,这点应变能力他还是有的,唇角跟着勾起一抹弧度:“天齐之人都有如此胸襟,可敬。”
“过奖。”
客套话说完了,奚天也没有多留,简玉衡是待大宁的人走后才与苏浅婼离开的。
“明天,奚天会来吗?”苏浅婼问道。
“会。”简玉衡说得十分肯定,苏浅婼眉头轻蹙,“我怀疑,简玉轩已经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