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冉话落,一直窝在中年女人怀里不吭声的小王终于出了声。
“纪律师,您说的对,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以前在我跟他交往的时候,他前任女友就联系过我,说他家暴,说他冒用她的名义到处借钱。”小王喃喃的说,回顾到痛苦的片段,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拼命的扯。
“她心里上现在有问题。”纪冉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说出了一句她非常不愿意说的话。
中年女人迟疑点头,“是,她现在已经重度抑郁症了。”
抑郁症,近几年来,得这种病的人越来越多,一来是因为生活工作压力大,二来就是因为像小王这样的——人渣太多。
看到小王抑郁症严重,完全没办法进行正常沟通交流,她顿了几秒,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纪一鸣的名片递给中年女人。
“您先带小王去看下心理医生,必须得让她把情绪调整好,这样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纪冉正色的说:“这个人是我哥,不是心理医生,但是你可以让他帮你推荐一个医院里医术比较好的心理医生。”
纪冉说完,中年女人伸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名片,忙不迭感谢,眼底沁着眼泪,“纪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这阵子,我们一家人因为婷婷的事情都快疯了,
以前没出事的时候,根本分不清好人坏人,出事了,就看出来了,别说是朋友了,就连家里的亲戚,都躲得我们远远的。”
中年女人说,纪冉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您放宽心,放心吧,这件事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俗话说的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像他那样的人,终有一天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送走小王母女后,纪冉坐在办公椅上久久没能回神,心里除了愤慨,还是愤慨。
周周叉着腰站在她跟前,看起来情绪也不太好,气鼓鼓的说:“纪律,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
“呵,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很正常。”纪冉回答,抬手捏了捏泛疼的眉心。
原本,纪冉以为这会是一件小案子,不过就是名誉权而已,没想到,却牵扯出这么大的事。
这趟水有点深!
自从回来后,其实她一直想接一个大一点的官司,但是现在她好像还没准备好,这个官司来的有点太突然。
不过,纪冉官司已经自己找上门了,让她这个时候放弃的话,她又有些不甘心。
算了,顺其自然吧,既来之则安之。
晚上下班,纪冉接到了纪一鸣的电话。
纪一鸣在电话里声音低沉,略带着几分不悦,“那个官司,你别接了。”
“什么意思?”纪冉有些茫然,正开车,打转了下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今天接的那个官司,你有没有打听过对方是谁?”纪一鸣气急败坏的问。
“没打听过,是谁怎么了?是谁他也不能欺辱别人,藐视法律啊!”纪冉轻呲。
如果纪一鸣不说这样的话,纪冉或许心里还有些掂量,想自己在这个时候接这个官司会不会不太好。
但是听到纪一鸣这么说,反而笃定了纪冉要打这场官司的心。
“冉冉,你要是听哥的话,你就别打这场官司,我跟你说,这场官司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纪一鸣在电话那头烦躁不安的踱步。
纪冉从来没见过纪一鸣这样,不免有些好奇,“哥,到底怎么了?你说了半天,也没跟我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这件事的厉害在哪儿。”
“那个王婷以前的男友,是咱们这一家私企银行行长的儿子,那家银行跟纪氏的公司一直都有合作,爸现在还有一个贷款需要对方审批,你……”纪一鸣说着,默了声。
其实,纪一鸣也是一个嫉恨如仇的人,但是现在社会就这么现实,他也没有办法。
而且,他说这些话,原因很简单,不想让纪氏陷入经济危机,也不想自己的妹妹受害。
“哥,除了这家银行,纪氏就找不到其他合作方了吗?”纪冉轻声问,把车窗降下些,通风,“哥,你今天看到王婷了吧?你觉得她可怜吗?”
“可怜,但是……”纪一鸣想说一些薄凉的话,但是话到嘴前,却实在是说不出口。
纪冉知道纪一鸣想说什么——王婷是可怜,但是可怜归可怜,也不能因为她,就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
纪冉跟纪一鸣相差三岁,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知道纪一鸣想说什么,也知道纪一鸣从来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嘴角噙笑,“哥,我是个律师啊,你总不能让我看着我的当事人受害,而我假装视而不见。”
“她可以去委托别人啊!”纪一鸣挫败。
“哥,比如她不是想打官司,而是想治病,你会怎么做?会因为她没权没势就不给她治病吗?”纪冉笑笑。
纪一鸣没作声,好半晌,说了句,“你最好跟爸说一声,免得爸那边措不及防。”
“好。”纪冉应声。
挂断电话,纪冉继续开车。
本来,她今晚是准备回新房的,但是现在看来,只能先回纪家一趟了。
开车回到纪家,纪冉停好车上楼,发现,今晚纪家的人是真全。
纪一鸣跟纪父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的神情看起来都不太好看,纪母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房门响动,忙伸出头给纪冉使眼色。
纪冉会意,换了鞋之后直接一头扎进了厨房,纪母瞪她一眼,“我发现你现在胆子真的是大的很,什么官司都敢接。”
“您都知道了?”纪冉甜腻腻的笑,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纪母推她一把,“现在不是跟你开玩笑,我跟你说,你爸今天可是真的生气了,你最好赶快去把那个官司推掉,不然的话,你爸一定会跟你闹翻。”
“妈,我爸不会这么小气吧?”纪冉抿抿唇,往厨房外探头。
事实证明,纪父真的会这么小气,而且气的还不轻。
晚餐时间,纪母把饭菜都端出来摆放好,唇角提起,“都别坐着来,都过来吃饭。”
纪父冷哼一声,坐着不动,纪一鸣看看情况,也没敢动弹。
别看平时纪父在家里很温和,但要是真的发起火来,那绝对要比纪母吓人十倍不止。
“有什么话,待会儿吃完饭再说,总不能让孩子们都饿着肚子听你说教吧?”纪母板着说,说完,推攘着纪冉坐下,又转头去催促纪一鸣,“一鸣,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过来吃饭,一天到晚傻乎乎的。”
纪一鸣闻言,起身,不安的挠头,“爸,您看,要不咱先去吃饭?有什么话,等咱们吃饭之后再说。”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长这么大,光长了年纪,脑子也不见变得灵光些。”纪父呵斥。
纪一鸣,“……”
他今天这是招谁惹谁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所有人都好像针对他似的,早知道他今晚就该回自己的新房,也省的回来当炮灰。
纪一鸣撇着嘴到餐桌前坐下,在餐桌下踢了纪冉一脚。
纪冉自知理亏,没敢吭声,讨好似的看看纪父、又看看纪母,“爸妈,咱们开饭吧!”
纪母一直以来都最疼纪冉,别看她现在犯了错,那也是纪母捧在手心的心头肉,“先吃饭,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纪母下了命令,纪父不太高兴的起身,“都是你惯得,慈母多败儿。”
“是啊,这两个不争气的都是我惯得,嫌弃我管教的不好,你倒是自己亲自管教啊!一天到晚忙忙忙,家里的事你管过多少,我平时就是不愿意跟你一般见识罢了,你还真以为我是你们老纪家的保姆啊!”说起胡搅蛮缠,纪母要说是第二,那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纪父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又捅了马蜂窝,不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吃饭。”
听到纪父这么说,纪母才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坐下,夹了块牛肉到纪冉碗里,“冉冉,吃,吃饱了待会儿还得受教育。”
纪冉抿唇,不敢反驳,也不敢应是,埋头一个劲扒拉米饭。
晚餐后,纪冉迎来了她二十六年来的暴风雨。
纪冉佯装乖巧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纪父给自己沏了杯茶,坐在她正对面,冷着一张脸看她。
“纪冉,我要你现在就打电话给那个叫什么王婷的,告诉她,你不会再接她这个案子。”纪父开口。
“爸,不可能,这件案子我既然已经接了,那就绝对不可能放弃。”纪冉执拗,深汲气,“爸,您不是从小就教育我,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吗?怎么现在变了呢?”
“那是小时候教育你辨别是非,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应该遵守成人的生活法则,你应该懂,在成人的世界里,必须学会变通。”纪父说,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
“爸,您这不是在教育我学会变通,您这是在告诉我以利益为先。”纪冉抿唇,几秒后,回答,“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