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云泽被请进华亭,谢瑶起身相迎。旁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寇云泽今日三次为她解围,不管他是什么目的,现在也是值得她以礼相待。
“今日多谢寇公子。”
“不敢不敢,将军实在是客气。”
寇云泽十分谦虚,俊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看起来很真诚,并不让人觉得虚伪,“云泽也只是凑个热闹。”
“不管寇公子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是帮了我。今日我承了寇公子人情。如意。”
如意一直没再宴会上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华亭之中,她手中捧着一副画卷。
谢瑶喊了她,如意随之将画卷交给了谢瑶。
“听闻寇公子喜好字画,这幅枯石老人的《墨竹晴雪》是我偶然得到的,今日便赠予寇公子,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墨竹晴雪》!”
寇云泽大吃一惊,他急忙打开画卷,仔细鉴别了一番,他浸淫书画多年,可以十分肯定这确实是枯石老人真迹!
枯石老人乃是三百多年前的国画宗师,流传至今的画少之又少,可谓是一画难求,没想到谢瑶竟然有这幅画!
“这太贵重了!使不得!”
毫不夸张的说,就这一幅《墨竹晴雪》比十个枯梅扇都珍贵,这可是媲美传家宝的贵重物,怎可使得!
“美酒配英雄,好画也得配才子。东西再好,我一介武人,这东西落在我手上算是糟蹋了。交给寇公子,才不算是埋没了。”
谢瑶虽是这么说,寇云泽却心底明白的很,谢瑶是不愿意欠人情,若是她无才气,又如何写的出《秋词》来》。
“将军盛情,云泽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此画云泽替将军保管,若是那一日将军想要取走,云泽定双手奉上。”
面对如此名画,寇云泽实在是心喜,但是也真的是觉得受之有愧。
“既然送个你了,那就是寇公子的了,还望寇公子仔细珍惜此画。”
“这是自然。”
寇云泽收了画,也收了谢瑶的人情,两人互不相欠。
本来他是想让谢瑶欠个人情给他,但是没想到谢瑶这么精明,拿出了他根本舍不得的东西,所以两人扯平,甚至他还反欠谢瑶半个人情。日后若有事,他必须得帮。
不过,交了谢瑶这样的朋友也不错。
寇云泽是越发的明白太子为什么这么看重谢瑶了,而且还指名他今日前来一次,必要时帮一把。看来太子与谢瑶有猫腻啊。
两人闲聊几句,寇云泽耐不住好奇心,看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将军回京已有大半个月了,可曾面见了陛下和太子殿下?”
“见过了。”
“那你觉得殿下怎么样啊?”
“嗯?”
谢瑶诧异的看了一眼寇云泽,心想这厮好大的胆子,“殿下岂可是我等能评头论足的,寇公子,慎言。”
“哎呀,别那么死板嘛,殿下久居深宫,哪里知道我们说他了。而且,据传他活不过……”
寇云泽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活不过二十五,如今只剩下了一两年的时间。所以,太子哪里还在乎这些啊。”
谢瑶脑海中蓦然想起了幕帘之后的太子,脸色变了变,没想到太子的病症真的如此严重吗?竟然已经传出了禁宫。
她又想起了长熙,幸好长熙遇到她,否则那也是个短命之人。
“寇公子休得胡言,殿下福泽深厚,自有天佑之。”
寇云泽闷笑,谢瑶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党,不愧是辅国将军府谢盛将军的继任者,与谢盛一样的忠君。
李明煜身体孱弱,活不过二十五的话早就在市井流传,以至于大部分人对李明煜都是悲悯,自然而然这样一个注定成不了帝王的储君也没什么敬畏的,谈起他也总是一声叹息,早早的就给李明煜判了死刑。
谢瑶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是云泽失言了,将军勿怪。”
谢瑶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若不是寇云泽认错态度良好,她才忍住想要赶人走的冲动。
“寇公子,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将军教训的是。”
寇云泽十分诚恳,道:“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将军。”
“何事?”
“段世子今日所言……可属实?谢老爷真的卧病在床?”
“段邵元基本没撒谎。”
寇云泽问这个事情在谢瑶的意料之中,恐怕今日在场的人都很想知道答案。这也是林倩的目的,人们都是同情弱者,如果她处理不好这件事的影响,那定然对她的名声打击极大。说不定明天御史台就参她一本!
那个时候谁都保不住她,一败涂地。
“那真的是你打了他们?”
得知这么个真相,寇云泽惊讶之余竟然觉得好像也挺符合谢瑶的性格。
“没错。”
谢瑶笑眯眯的点点头,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道:“除了他们没报官这件事,基本上是无误。”
“……不愧是,将军。”
寇云泽一细细思索,发现了不对之处,“只是,为何说他们报官这件事不对?难道另有隐情?”
谢瑶慢悠悠道:“他们不报官,不是因为我的威慑,而是他们不敢,报官了恐怕来抓的人是他们。”
“哦?为何这么说?”
“寇公子以为我为何会动手?”
谢瑶凝视着茶盏中的茶水,声音低了些,“我这个人呢,别人敬我一尺我就敬他一丈。而那些想要我的性命之人,自然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将军的意思是,他们率先对你不利!”
甚至是想要谢瑶的性命?谢敏之好大的胆子!
“不过是算计不成反而被我教训了……”
谢瑶将前因后果一说,寇云泽却怒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寇云泽却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形到底有多凶险。
虎毒尚不食子,谢敏之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将军此事应该禀报太子殿下!”
“家丑不可外扬。”
谢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本以为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却被段邵元捅出来了。唉。总归是一家人。”
“既然他们都不愿要脸了,你还替他们考虑那么多作甚?”
寇云泽不知道又哪里拿出了一把扇子,扇的飞快,难掩他眉宇间的怒气,看着谢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原来谢瑶心这么软,换做是他,早就把将军府改天换地了。
这种家人不要也罢。
“寇公子说的有礼,我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将军你就是在北疆待的太久,心思单纯了些。这有些人,越是给他们脸,他们就越蹬鼻子上脸,得寸觑尺!就得把他们打老实了!”
寇云泽越说越激动,愤慨极了,谢瑶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寇云泽比她还要在乎。好像,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明日你就上奏太子,这种人德行有失,不配为官!”
“这……”
“别犹豫了,听我的!”
寇云泽“啪”的一声合上扇子,从腰间取下一块玉,递给谢瑶,道:“对了,这块玉佩你拿着,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这……”
谢瑶没想到寇云泽居然给她许了一个承诺,看着玉佩有些傻眼,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寇云泽不由分说的将玉佩塞到谢瑶手中,“拿着。”
“多谢。”
自打寇云泽询问将军府的事情开始,有些人就竖起耳朵悄悄的听他们在说什么,得知谢瑶的解释后这些人都是同样的吃惊,没想到将军府还有这么多腌臜之事。
对谢瑶的同情又多了几分,谢瑶当真是不容易。
年少丧母,流落边疆,好不容易建功立业回来京城,又遇到了这种父亲。
就今日事情来看,谢瑶的未婚夫恐怕也与谢敏之的两个庶女不清不楚,虽然赵氏的意思是如论如何都不能退婚。可谢瑶是多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容忍段邵元,这婚退定了,只不过这都是时间问题。
实在是命运多舛。
可怜,可叹。
“不说这些了,不知道诸位诗词写的如何了?”
寇云泽把玉佩交给了谢瑶,转而就将将军府的事情抛在了一边,看向众宾客,在他们说话期间,大部分人已经完成了作品。
仔细评判了一番,最终选出了一首《秋宴词》,若是算上谢瑶的《秋词》,那可就算不上是魁首。谢瑶才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秋宴词》的作者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闻丹雪,一首《秋宴词》本来该惊艳四座,但是实在是谢瑶珠玉在前,就显得不那么精彩了。
最后她得了宝玉与枯梅扇,至此,一场宴会圆满结束。
虽然在宴会上掺杂了不知道多少阴谋诡计,结果能到谢瑶面前的就两个,而且,全部一败涂地。反而是成全了谢瑶,谢敏之和林倩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瑶亲自送了寇云泽离开,刚回到芙蓉院,就看见了芙蓉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哟,大忙人终于来了。”
谢瑶看见他,原本还笑着的脸瞬间木了,捏着团扇半掩妆,言语略带嘲讽道:“你来的可真早啊,宴会都散场了。”
来人正是谢瑶亲自相邀的——长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