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扬州城。
扬州的二月,已经春意盎然。
河岸的柳枝已发新芽,嫩绿的色彩满满的生机。迎春花也开遍了,蜂蝶翩然纷飞,一片春的景色。
洛陵渡口的河道上游船密布,来往的船只川流不息,更有能乘坐百余人的大型船只停泊于此。
“好热闹!”
从船上下来,码头上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十分的繁华。
苗青青和程锦到底是年纪小,不禁看的眼花缭乱。
“走吧,他们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谢瑶微微一笑,率先前行,他们的人已经在渡口等候。
“大小姐!”
“盈伯!”
来迎接谢瑶一行的人赫然是钱满的兄弟钱盈,钱盈比钱满要瘦削一些,个子高一些,但是看着谢瑶的目光是一样的温和,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似的。
其实这话也没说错,钱满钱盈两兄弟是谢盛旧部,北疆之时可是最疼爱谢瑶的,只是后来退伍经商了而已。
“许久不见小姐,小姐又长高了。”
百里晏容和傅轻言也到了眼前,钱盈忙道:“先生,傅少爷!吉祥如意也来了!”
“辛苦盈叔来接我们。”
傅轻言执手行了一礼,言语间多有恭敬。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
“这两位是……”
谢瑶笑着给他介绍,道:“这是我徒弟青青,他是重诺弟子程锦。”
“走吧,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挡了别人的路了。”
百里晏容打断了他们的叙旧,此地可不是什么叙旧的好地方。
谢瑶一行人不少,在此处确有些惹眼。
“先生说的是,马车我已经备好了。诸位请上马车。”
来迎接谢瑶他们的马车早就在一旁等候,来的也都是钱家家仆。
“走,先离开这里。”
钱盈在扬州开了一家染坊,所处的位置在近水河畔,其府邸也是在染坊旁边,周遭多是平民百姓,倒是没有多少权贵,这里就数钱氏府邸最大。
胜在了水陆交通方便,也不会轻易招人注意,这个地方挑选的不错。
“我们到了。”
到了钱府,不说苗青青和程锦了,就是谢瑶也忍不住打量钱府。
江南的建筑不同于京城的巍峨,多了些秀气精致。钱府在外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宅邸,进了门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假山流水潺潺,京城中的雕梁画栋,钱府还要质朴一些,只有青砖碧瓦白墙,还有就是那别具一格的山水树木。小径蜿蜒曲折,每一步都看见不同的风景,真可谓是一步一景,处处都是自然且精致。
进了正堂坐定,他们这才好好的叙叙旧。
“诸位,寒舍简陋,委屈你们了。”
“盈伯你太谦虚了,你这府邸说是小仙境也不为过啊。”
傅轻言倒是直爽,对钱府是赞不绝口。
“傅公子喜欢就好。”
一阵寒暄之后,便谈到了正事。
“盈伯,你在扬州这么多年可查出了什么?”
钱盈和钱满分处两地,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扬州,就是为了搜集这两地的情报。
“小姐你既然已经到了扬州,那就应该知道你母亲是出身于扬州的顾氏一族。”
钱盈神情有些沉重,道:“十九年前,顾氏一族横遭灭门之祸,唯有大小姐顾鸢免遭此祸。而后大小姐便直接去了京城投奔将军府,顾氏便再无人知道。”
“当年顾氏是怎么覆灭的,我在扬州这么多年,只从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听了一两句,大多数传言都是顾氏得罪了朝中权贵,要么就是说顾氏是受皇室的猜忌,除此之外竟然是毫无线索。”
钱盈他在扬州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明察暗访这么久,得到的全部都是皮毛消息。
从这些消息看来,当初灭了顾氏满门的人势力是何等的强大。
“顾氏的事情销毁的太厉害,是有人故意抹去当年的真相,时至今日,扬州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的积善之家顾氏。”
“小姐,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再查此事。”
一旦掺和进这件事,就没有脱身的可能了。
“盈伯,现在不是我要不要查顾氏之祸,而是我不得不查。当初灭了顾氏满门的人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们已经对我出手了。”
化骨派就是证据。
顾氏到底是为何被灭了满门,凶手是谁,牵涉了多少势力?谢瑶她都要查清楚,现在不是为顾氏复仇,更是为了她的命,差不清楚这些事,死的人就是她。
“什么!”
钱盈不由得大惊,那些杀了顾氏之人看来是哟斩草除根啊!
“钱盈,你将顾家的事情仔细的说来。”
一直沉默不言的百里晏容忽然开口,钱盈神情顿时郑重了不少,一颔首,将刚刚没说的一些话说了出来。
“小姐该知道在京城了五大世家,每一家都不简单。而在江南,也曾有四个世家,他们一点都不弱于京城的五世家。他们是顾氏、齐氏、白氏、杜氏,顾氏曾经是这四个世家中最大的,势力在江南称雄。”
“顾氏之人多行善事,是有名的积善之家,虽为商贾,但是百姓甚是爱戴,顾氏振臂一呼,江南多是响应者。”
钱盈这话说的有些委婉,他实际上表达的意思是在江南顾氏之人必皇室还要受百姓的拥戴,谢氏子弟说是江南的“皇族”一点都不过分。
顾氏的势力太庞大了,庞大到与皇室对抗的地步,如果顾氏有反心,甚至能与李氏皇室一较高下。
但是,就是这么强大的顾氏,说没就没了,唯一幸存的血脉隐姓埋名,连查都不能查当年的真相,就怕那些人找到她,让顾氏的血脉断绝。
“顾氏百年大族,家族嫡脉住在扬州城,顾氏当年的宅邸占地百亩,有月宫之称。顾氏被灭门那日,月宫也毁于一旦,大火烧了三天,而后又遇上了涝灾,河堤决口,将顾氏淹了个干净,当初的月宫现在成了扬州的菱湖。”
可以说,当年顾氏的一切都毁了个干净,要想再查出点什么简直是难于登天。
钱盈能查出这么多顾氏旧事还得亏他原本就是扬州城的人,早年也是受过顾家的恩惠,故此很关注顾氏的消息,一点一滴才搜索到了这些。
“因为顾氏灭门极其蹊跷,所以百姓也多忌讳不谈此事。”
那幕后之人简直将人心玩透了,抹去了顾氏的存在就是那么简单,现在的扬州城,除了当年像钱盈一样受过顾氏恩惠的人还记得顾氏,已经没有人还知道顾氏的事情。
一个庞然大物就这么消失在了世间,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十九年的时间,什么都不剩了。
“盈伯,顾氏灭亡之后,余下的齐白杜三家如何了?”
谢瑶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他们路上所遇到的齐昭自称出身于齐府,不知可是这个齐氏。
“这三个世家留存至今,只是他们都低调了许多,只是有些名气的大家族,与当年不能同日而语。”
钱盈回道,或许是顾氏的覆灭给了剩下的世家一个警告,这些人不约而同的低调起来,敛了世家的锋芒,主动的收缩,现在看着就是一个富贵人家,只是他们的富贵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除此之外,扬州乃至整个江南,有哪些江湖势力?”
谢瑶问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大周有不少的江湖势力,集中存在于江南一带,还包括了南疆西蜀等地也有不少。在北疆倒是少见,京城也几乎没有。
这些江湖势力畏惧皇权,所在的地方也都是皇室所管辖的宽松之地。
扬州作为大周南方最繁华的地方之一,以前皇室的影响却不大,所以在扬州有不少的江湖势力,现在皇权加强,不知还有多少势力。
“以前有很多,如今只剩下了两个。连云楼和清一派。”
这个以前,便是顾氏未亡之前,自从顾氏灭门后,这些江湖势力也大多离开了扬州。
钱盈又补充道:“连云楼如今便盘踞在菱湖,清一派多潜修之人,甚少出现于世人面前,并不知道他们驻点在哪里。”
这两个势力都不是省油的灯。
谢瑶陷入了沉默之中,百里晏容便道:“今日便到这里吧。一路舟车劳顿,歇息几日再追查。”
钱盈颔首,这不是一日能查出来的事情。
“你们都先去休息,瑶儿留下。”
傅轻言担心的看了一眼谢瑶,还是同钱盈出了门。
“瑶儿,如今你还没有亲自去查,只是钱盈单方面讲述,忌讳多想。”
“师父。”
谢瑶却狠狠的皱着眉头,眼中仿佛盘踞着暴风雨,“我虽然相信皇室不会对谢氏动手,但顾氏一事,说不准。”
顾氏的势力太大了,到了皇室已经容不下他们的地步。皇帝和李明煜有多么的厌恶世家,有多么想铲除世家,谢瑶她心知肚明。
而且,十九年前,皇帝已经是皇帝了。
这由不得她不多想,能让顾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一夜消失,除了皇室的力量,还能有谁?
“瑶儿你也别忘记了十九年前,陛下刚刚登基,那时皇室都还受制于世家。”
皇帝当时能够依仗的只有将军府,而那时将军府也不过是初立。
如果真的有皇室参与其中,将军府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