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煊进屋的时候,屋内的萧锦焯刚煮完一壶茶。
萧锦焯正对着门口的方向,身前是放着茶盏。
“二哥坐吧!”萧锦焯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自顾自地朝着萧子煊的杯中倒茶。
“太子特意为我煮茶,”萧子煊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冰冷,“这是算准了我的时辰,打算送一送我吗?”
“这的确是一杯送行茶,不过……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萧锦焯抬眸淡淡望着萧子煊,眼中多了几分柔和。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又是怎样?”萧子煊垂了垂眸子,眼中似有些湿润,“想我萧子煊一生寄人篱下,死前还能得到兄弟一杯亲手煮的茶,也算是值得了!”
毕竟……便是萧云煌和萧云烟也从未为他亲手煮过茶。
说罢,他轻轻吹开了杯中的茶叶,抿了一口茶水。
“锦焯的手艺果真是好的,这茶……是二哥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茶!”萧子煊说话的同时,似有一滴水珠悄悄滑进了杯中。
只悄悄那一滴,瞧着萧子煊的面容,又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的平静。
萧锦焯轻轻吐了口气:“二哥,原本我并不想伤害你。”
“我知道!你虽贵为太子,但从来都是秉公办理,也并未因为贵妃和大皇子对我有过丝毫不满,若非我自作自受,你自然也不会动我。”萧子煊兴许是此番即将面临死亡,却是一夜之间将兄弟们的秉性看了个透彻。
萧锦焯愣了一下,淡淡一笑:“我原以为二哥不关心这些……”
“你是原以为我蠢笨,只看见表面功夫从看不透人心,所以被人蒙骗,对吧?”萧子煊面色平静地望着萧锦焯,面上多了几分自嘲。
“原本我的确是这般的,只是后来接触了朝堂,经历了夏家的变动,我才逐渐明白,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萧子煊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从未去经历过那些,那样至少他还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二哥自小心思单纯,这本是你的优点,却被他们有心之人利用了去。”萧锦焯无奈摇了摇头。
“是我自己一意孤行,我以为只要除掉你,我就能取代萧云煌在妹妹和母妃心中的地位,但其实……从一开始她们就是把我当成炮灰的。”萧子煊闭了闭眼,给人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萧锦焯抿了抿唇,忍不住皱眉:“其实,倘若你只是争夺皇位,那么锦焯让给你也无妨,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私人感情凌驾于东麟国之上,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只会将整个东麟置于覆灭之地。”
“不管怎么样,我都绝不能让你做出伤害东麟的事情,那是咱们萧家的祖上基业,是整个东麟百姓的安居乐业,我不能拿这些来冒险,希望二哥能够理解。”
“没关系!你要怎么处置都行,左右父皇也从未对我上心过。”萧子煊微微苦笑,脸上满是心酸。
“瑶州此地富饶,风景也好,你可向父皇讨要此处作为封地,想必父皇不会不允。”萧锦焯说话的同时,扔了一张早已拟好的奏折在桌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瑶州,萧子煊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只是这样?”萧子煊显然也很惊讶,他没想到萧锦焯会这么轻易就将他放走。
“你的事情,我既然准备帮你遮掩,自然也想好了后面的应对之策,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自会保你往后安枕无忧!”萧锦焯说道。
“你就不怕我中途落跑,返回京中与你作对?”萧子煊怔怔地望着萧锦焯。
“那二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又岂是那放虎归山、自寻麻烦的人?”萧锦焯勾了勾唇,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嗤意。
萧子煊怅然一笑,摇了摇头:“是啊,的确是我小瞧了你。”
“二哥好生歇息,队伍明日一早启程!考虑到你我的安全,明日开始二哥身边必会寸步不离我的眼线,还请二哥多担待!”萧锦焯事先提醒。
萧子煊不怒反笑:“好啊,你这样……我反而安心,不然我总要担心你会暗地里使些下作法子来害我!”
萧锦焯微微皱眉,看向萧子煊的眼神多了几分温和:“二哥,你不怪我吗?”
“有什么好怪的?”萧子煊一摆手,笑道,“你这样做很好,你这般心有丘壑,二哥相信,有你在一天,这东麟的江山必定是昌盛繁华。”
“像我这样的蠢材,也只管去那瑶州享享清福罢了。”萧子煊一阵自嘲,仿佛超然世外,“届时娶一任妻子,生几个孩儿,我便已然满足了,我啊,再不想掺和进朝堂上那些争权夺势了。太伤人了!”
萧锦焯会心一笑:“二哥这样想,于你自是一种福气。”
次日,萧锦焯的队伍朝着燕京出发。
萧锦焯进了燕京城后,便与萧子煊分开行动,萧子煊进宫面圣上奏去往瑶州的事,萧锦焯则是关心夏家的案子,没有来得及回宫,便一脚去了刑部尚书黎渊的家中。
此时已经是晚上,萧锦焯的突然造访,弄得整个黎府都跟着紧张起来。
“黎大人,本宫前来,就是想询问夏家案子结果。”萧锦焯倒也不废话,毕竟大晚上人家也要准备休息了。
“夏家的案子已经审完,该流放的流放,也算是给了朝臣们一个交代了。”黎渊说道。
“那仿字先生背后还牵扯柳辙一案,你不曾向皇上提及?”萧锦焯又问,毕竟此事事关柳家,若是真能一句翻案,那么柳苏宸便能正大光明被放出宫去了。
黎渊愣了一下,好奇地望着萧锦焯:“太子殿下还未回过宫?”
“我心中记挂案子,还未来得及回去。”
黎渊叹了口气:“倒也劳烦太子还这般记挂着此事,只是宫中/出了大事,这案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是查不下去了。”
“出大事?出了什么事?”萧锦焯一皱眉,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
“似乎是关于惠妃和柳辙的一些事情。”
“惠妃和柳辙柳大人?他们之间有何联系?”
黎渊叹了口气:“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那晚我刚好在场,偶然听到了他二人的名字,皇上勃然大怒,考虑到皇家颜面和即将出嫁的三公主,皇上将事情遮掩了下去,只是当晚便偷偷赐死了梅惠妃,对外又宣称是病死,只是哪有人死这么快,分明是有内幕。”
“梅惠妃被赐死?”萧锦焯闻言双眼微红,在她的记忆中,梅惠妃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人,能在后宫中做到不争不抢、保持初心,这样的人实属不多。
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偏偏就遇上这样的事情?
萧锦焯来不及向黎渊道别,直接慌忙转身骑上马儿,便朝着禁宫城飞奔而去。
萧锦焯进宫后直奔惠昭宫。
“太子殿下到!”宫门前守着的太监只来得及宣报上一句,萧锦焯的脚步却已然进了大殿。
萧子焕和萧若荧两个一边一个坐在空旷的大殿上,殿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子焕!若荧!”萧锦焯声音微颤,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去唤他二人的名字。
萧若荧闻声却并未抬首,依稀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地面。
萧子焕却缓缓站起了身,朝着萧锦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这姐弟俩是梅惠妃一手教导出来的,表面上乖巧懂事,实则心底固执、无所畏惧。
萧锦焯很担心,他们二人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