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赤色的余晖尽情挥洒于天地间的每个角落。
高耸冰冷的城墙上,乌鸦静静立于墙头,时不时发出悲悯凄凉的啼叫。
城墙之下血流成河,战争的硝烟还未彻底散去,尸体的余温在夕阳的照耀下久久不退。
一道狼狈且孤傲的身影自尸山血海之中默然立起,沾满血污的双手握紧身侧竖立的长枪,将其摇晃颤抖的身躯艰难支撑起来。
少年发髻散乱地跪于尸骸之中,身上盔甲早已破败不堪,布满污渍的脸颊已然瞧不清原本的模样,唯有眉宇间的那抹英气绰然隐约可见。
“为什么……要背叛本宫?”少年双目血红,绝望而不甘地凝望着前方手持剑刃的锦衣公子。
锦衣公子秦玉笙扯了扯嘴角,似有些嘲弄:“太子殿下何不问问自己,为何这般轻信于人?”
太子萧锦焯先是微微苦笑,随即咬牙道:“本宫以为,你我自小一起长大,该是情同手足。”
“手足?”秦玉笙摇了摇头,嗤笑,“事到如今,殿下还想瞒我?”
他蹲下身子,凑到了萧锦焯的面前,声音渐渐压低:“微臣自七岁跟随殿下身边伴读,岂会不知殿下实为女儿身?”
“你……”萧锦焯眼底错愕一闪而逝,很快便冷静下来,“你居然早就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晓殿下之所以这般信任于我,是因为对微臣动了真心吧?”秦玉笙玉面含笑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心无城府的爽朗少年。
萧锦焯当初便就是在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里一点点沉沦、迷失,而今同样是这副笑容,却让她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与不堪。
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何等自负?她自以为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小秘密,竟然早就被对方看破,像看小丑一般地观望着她的掩饰伪装。
秦玉笙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并非微臣不愿尽忠,而是殿下的女儿身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一朝不慎便是死局,微臣不得不提前为自己打算,再加上云烟公主早就有意于我,微臣也是盛情难却。”
萧云烟和大皇子萧云煌皆是夏贵妃所出,而近些年来,大皇子萧云煌却是太子在朝堂上最强劲的政敌。秦玉笙选择萧云烟,便也就是选择站在大皇子那头,站在太子萧锦焯的对立面。
难怪他费尽心机污蔑她谋逆,趁着她胜仗归来最是疲倦之际将她围困在这死城之下,只因此番回去她背负军功,会直接动摇到大皇子在朝中的地位,于是才对她痛下杀手。
萧锦焯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遏制不住的刺骨寒意,她一双冷眸定定地望着眼前人,她真想好好看看,好好看清楚这副干净无暇的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龌龊之心。
她自懂事起便身处风诡云谲的权力漩涡之中,皇家无情,在那些个步步为营、明争暗斗的日子里,是眼前的这个人给予她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柔情。
她谁都不信唯独信他,他开朗、纯粹,是她心目中稀有的一片净土,她小心呵护,犹如信仰一般,当成她在宫中苦苦挣扎的唯一支柱。
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是秦玉笙故意演出来欺骗于她的。
她的感情在他眼中根本不足为道,反而成了利用她、伤害她的利器。
“萧云烟能给我的,你却给不了,虽然于心不忍,但微臣……也只能陪殿下到这一步了。”
说罢,秦玉笙伸手轻轻擦拭着萧锦焯脸上污渍,像往常一般温柔贴心。
脸颊的余温尚在,只是下一刻腹腔处的冰冷锐利却让萧锦焯顷刻间承受了钻心之痛。
她嘴角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犹若风中残烛,无力地向前倒去。
秦玉笙单手搂住她的残躯,任凭萧锦焯口中鲜血浇灌在他肩头的白衣之上。
只见他无动于衷地抽出萧锦焯腹腔处的长剑,在其耳边缓缓道了一句:“微臣,恭送太子!”
无情的嗓音不带有丝毫的眷恋。
天边最后一缕余晖消失殆尽,城墙下的尊贵身影倒地之后,再不见生机。
城墙内外,乌压压一片,遍布镇压大军,众军一片静默,谁也不敢相信,那个才华横溢、运筹帷幄的太子爷会糊涂到举兵谋逆。
秦玉笙手举那柄仍在滴血的长剑,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面朝大军,口中决然道:“众将听令,太子举兵谋逆已被我就地正法,剩余叛军如有活口尽数斩杀,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