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生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马鞭抬了抬，指向前方行走的马车。
小福子小禄子脱离了主子的掌控，驱着马车越发随心所欲了起来，白天的长安大街最是热闹，人潮挤挤，马车走在其中愣是走出了一种御驾亲征的感觉来。
总之，走的很慢。
马车一慢，驱马的人就变得空闲起来，乐生又开始转头和萧锦焯搭讪。
“都说这芳绯馆的宋翘姑娘长的是国色天香，今儿得见果真如此。”
萧锦焯半眯缝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瞧向乐生，难得开了金口：“一具皮囊而已，本宫以为乐公公不在意这些。”
这话要是从旁人口中说出，自是给人一种瞧不起人的感觉，毕竟对于乐生这种下面没了东西的，女人好看不好看当真没什么差别的。
但这话从萧锦焯的口中说出，便好像变得纯粹了许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太子难道不希望娶个像宋翘姑娘这样的太子妃？”乐生驱马的动作很是娴熟，仿佛那是一件不需要多么费神的事情，语气亦是淡然悠闲。
马车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走的是游刃有余，阳光照进马车内，一片暖洋洋，当下便给人一种平淡恣意之感。
萧锦焯抬眸淡淡看向乐生，毕竟自从秦玉笙被送进大牢之中，已经许久没人与她这样闲聊过了。
“本宫的太子妃自是应当贤良淑德、端庄持重，与相貌不相干。”萧锦焯一板一眼地说道。
“既是如此，太子时常来这芳绯馆，莫非不是冲着宋翘姑娘而来？”乐生笑问。
萧锦焯愣了愣，忽觉这乐生竟是在套她的话，顿时不快地皱了皱眉：“公公可是很闲？”
乐生嘴角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咧的更开：“奴才这不是担心殿下您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憋闷坏了，这才陪着解解闷嘛。”
毕竟萧锦焯闷罐子的性格，那是全皇宫的人都知晓的。
“本宫向来如此。”说罢，萧锦焯不再管乐生，低下头继续看起了闲书。
乐生被晾却也不觉得尴尬，俊美的面容露出一抹魅惑的笑，霎时引来路人的无数目光。
两辆马车终于穿过了长安大街，朝着宫门的方向加快了速度，走在前面的小禄子时不时探出头来看向身后马车，瞧见乐生的目光瞥来，便又立刻缩回了脑袋，像是做贼。
小禄子用手拍了拍心口，吐了口气，随即贼溜溜地对身旁驱马的小福子道：“我刚看见乐生和太子说话来着，还是乐生主动掀的帘子。”
小福子一脸惊讶：“就太子坐那车厢，那气场十里开外都能觉得冷，乐生居然自己掀帘子？他不怕冻死？”
小禄子拱手在嘴边，小声道：“乐生自带暖气，他不怕这个。”
自带暖气的乐生忽然就从旁边杀了出来，小福子小禄子随即一脸心虚地看了看天。
“你俩的马车怎么越走越慢？”乐生优哉游哉地扬起鞭子，笑眯眯地看向俩太监。
“可能是宋翘姑娘没给够口粮，这马儿似乎有点走不动路。”小禄子甩的一手好锅。
马：“……”
乐生没再多问，驱着马儿在宫门口停下。
“车上何人？”守门的侍卫上前询问。
“太子殿下。”乐生答。
“太子殿下的车驾，怎是你驱赶？”那士兵或许是见乐生面生，有些怀疑。
这时车帘子被掀开，萧锦焯从里面探出头来，一张俊隽的脸上仿佛结了冰似的冷：“放行。”
简短的两个字，士兵连口多余的气都不敢出，连忙转身屁颠颠地放了行。
被放了行的乐生似乎觉得挺有趣，笑的合不拢嘴：“太子殿下气质很特别啊。”
乐生刚说完，后面跟上来的马车上俩人差点现场翻车。
这人是什么狗胆？敢这么跟太子说话？
隔了半晌，马车内居然悠悠传出来一句话：“公公也不差。”
话音刚落，就见一旁马车“嗖”地窜了出去，左摇右晃的，也不知马受惊还是人受惊。
逃出生天的小福子小禄子将颠的快散了架的马车停在了御马监门口。
“太子爷是不是有啥特别的癖好？”回过神来的小禄子脸色苍白地问向一旁小福子。
小福子颠的有些反胃，脸色同样不大好，他站在草丛边缓了会儿，没好气道：“啥癖好？跟你有关系吗？你手抖什么？惊动了马儿，这祖宗就差颠死我了。”
一旁的马扬了扬马蹄子，瞧向两人的眼神带了几分嘲讽。
“我……”小禄子挠挠头，好像的确跟他没啥关系，毕竟乐生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
那边小福子小禄子早就到了，这边乐生仍旧晃晃悠悠地走在宫巷之中。
“殿下的那两位小跟班好像……跑丢了。”乐生单手托了下下巴，脸上露出一抹戏谑。
“你少说两句，他们也不至于被吓到。”马车内传来萧锦焯淡淡的嗓音。
乐生微微侧头瞥了眼帘子的方向，他仿佛能感觉到马车内的温度在逐渐上升，某些人其实也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不近人情。
马车终于在太子殿门前停了下来，乐生斯文地跳下车，唤萧锦焯。
萧锦焯闻声掀开帘子，不慌不忙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乐生伸手去搀扶，萧锦焯却仿若未瞧见一般，避开后自己跳了下来。
乐生不在意地笑了笑，将悬空的手又悄悄收了回来，然后拉着缰绳，站在马车旁恭敬道：“殿下若没什么其他吩咐，奴才就先走了。”
“等等，”萧锦焯转过身来，仍是那张让人见了就觉得生疏的脸，却无端多出了几分纠结，她走上前来，将身侧挂着的玉玦拽下来，递给了乐生。
这……应该是萧锦焯第二次给他玉玦了。
乐生有点懵，这位太子殿下一言不合就送玉玦是个什么毛病？
“抵掉赎马的钱，应该够了。”萧锦焯见乐生迟迟没接，便又将玉玦往他脸上挤了挤。
乐生怕玉玦真的砸他脸上，只好伸手接了下来，就听见萧锦焯在他耳边不动声色地提醒道：“你要是敢去内务府多嘴，本宫不介意下次将你一并抵押出去。”
这要是换成别的太监恐怕早就吓没了胆子，乐生却好像一点都不惧怕。
他眉眼含笑：“太子的意思是，下次出门还打算带着奴才？”
“你若是敢来，本宫自然不介意多带个人。”想想就乐生这个卖相，扔到芳绯馆宋翘肯定也是极为乐意的。
“乐意之至。”
萧锦焯气的没了脾气，鼻翼间轻轻发出了一道吐息，转身径直进了太子殿。
萧锦焯回到书房，打开宋翘给她的名单，又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最终选定了几个她认为比较合适的，结合前世她对这几人的了解，最终确定了人选。
乔瀚，两年前被招安的山匪头子，据说此人祖上世代做山匪，唯独到了他这一代是个例外，乔瀚此人饱读诗书，与寨子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虽出生土匪窝，身上却全无匪气，不知道的第一眼看他还以为是个书生。
包括千机阁给来的消息上，也说道此人文韬武略，论做文章不比状元霍姜差，论武功此人在东麟高手排行榜上稳坐第五。
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因为出身的关系，朝廷虽然给了他一官半职，但多被士族所不齿，便是寒门出身的科考子弟也不愿与他为伍。
前世，萧锦焯压根没注意这号人物，可见此人平日里是多么低调。
“兵部员外郎……”这是乔瀚目前的职位，从六品的官位，与他的才能相比的确算不上高。
萧锦焯想了想，决定提笔给兵部尚书莫楠去了封信。
兵部尚书莫楠拿到太子递过来的信时，吓了一大跳，里面明确指定让乔瀚顶上城防营统领的位子。
莫楠来不及多想，连忙抓住一旁的手下，问道：“乔瀚是哪一位？”
手下人愣了愣，伸手指了指屋里正在收拾的青年，青年容颜俊逸，眉眼间却又带了一股沉闷。
莫楠走上前去，盯着那人看了半晌，问：“你是乔瀚？”
那人被问的一怔，随即开口：“正是。”
莫楠又上下打量了一圈，倒也没觉出哪儿特别的，太子怎么看上他的？他拍了拍那人肩膀：“快去收拾收拾，回头随我进宫。”
“进宫？”乔瀚有些讶异，平常虽然也会进宫上朝，但一般都没有他插话的份儿，最多就是去凑个人头，还从没被人单独叫进宫里去过。
“来不及解释了，路上慢慢说。”莫楠摆了摆手，抓了乔瀚就往外跑。
马车上，莫楠一边擦汗，一边解释道：“城防营统领的位子一直空悬，皇上让六部推荐几个合适人选，我见秦王和太师皆有推荐人选，原本不打算上去凑这热闹，谁料方才太子突然给我递了封信来，特地向我推荐了你。这眼瞧着皇上规定的时限就要到了，这不急急忙忙带你进宫面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