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宋翘和程嬷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萧锦焯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此刻，已经入夜，宫灯纷纷亮了起来，御马监里面几乎没什么人，萧锦焯随手抓来一个小太监询问了柳苏宸的去向。
小太监说：“乐公公啊，应该是去珍宝库送东西了。”
萧锦焯这才想起来，这个点儿，乐生通常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往珍宝库的路上。
这个时辰，宫巷之中能看见许多宫人在行走，萧锦焯沿路走过去，却始终没见到柳苏宸的身影。
直到走到了御花园附近，才隐约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瞧见了那人身影。
柳苏宸正拉着老范，似乎要去什么地方喝酒，走到一半看见了萧锦焯，便又停了下来。
柳苏宸收起了略显狂放的笑容，拍了拍老范的肩膀：“自己去喝吧，我突然有点事。”
老范也刚好了看见了萧锦焯，知道太子和乐生私底下有点交情，主子的事情下头人也不敢多问，于是老范点点头：“那下次有机会吧。”
说完，老范对着萧锦焯行了个礼，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柳苏宸走到萧锦焯跟前，轻声道了一句：“走，换个地方说话。”
说完，他伸手捞起萧锦焯的腰，脚下轻功运起，上了房顶。
坐在屋顶上的萧锦焯姿势有些牵强，因为实在坐的不太舒服，柳苏宸又不知道从哪拎过来两壶酒，依旧是递给了萧锦焯一壶。
萧锦焯默默接了过来，揭开盖子，随意地喝了两口：“那晚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柳苏宸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远方，一副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谢你送食。”萧锦焯并不扭捏，开口道。
“那殿下打算怎么报答我？”柳苏宸转头，将眼凑到萧锦焯的面前，目光静静落在她的侧脸。
萧锦焯的五官长得比较清秀，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猛一看会给人一种薄情寡义的感觉，再加上本人话很少，则更让人觉得冷血无情。
“黄金，官衔，你想要什么？”萧锦焯眯了眯眼，双眼淡淡扫了对方一眼，心中似乎早就有了打算。
柳苏宸目光飘忽地落向远处的某个方向，半晌，他忽然开口：“给我官衔吧。”
萧锦焯愣了一下，原本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要的，不知为何，心底某处忽觉有点失落。
“这就是你想要的？”萧锦焯淡淡望着柳苏宸，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不然呢？”柳苏宸看着萧锦焯，眼底忽而盛满笑意，“除了这个，我还配拥有什么？”
那道俊美的侧脸依旧笑容洋溢，却不知道为何，眼角恍惚多了几分惆怅与落寞。
萧锦焯点点头：“如你所愿。”终究，心底的某些话并没有问出口。
兴许对于她和柳苏宸而言，这样的一种利益的交换，才是最值得信任的关系。
“对了，送你样东西吧。”柳苏宸低头去袖中翻找些什么。
那东西被悉心地包裹在一块锦帕上，小心翼翼地揣在他的袖中。
萧锦焯正好奇着，柳苏宸已然打开了锦帕，上面躺着一颗散发着莹莹光亮的璀璨石头。
“这不是黑玄石吗？”萧锦焯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惊喜之色。
黑夜之中的黑玄石美得像一颗星星，闪烁着最是绚丽的光芒。
“随手帮你取出来的，喜欢吗？”柳苏宸静静望着对方掌心的光亮，视线却顺着那道光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萧锦焯的脸上。
这侧脸有种禁欲之美，让人光是看着便觉得满足。
“你就不怕上头追究？”萧锦焯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锦帕，将黑玄石轻轻塞进了袖中。
“怕什么？再美的东西放在那里落灰，也是浪费。”
萧锦焯轻笑了一声，面容犹如盛开的花朵。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萧锦焯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你是怎么做到，让萧云煌第二天就来见我的？”
萧锦焯指的的那晚他塞给纸条那件事，正是因为这样，那天上午，刚好赶上了裴清荣在大理寺的时辰，原本那天裴清荣打算早早就回家用膳，愣是被萧锦焯软磨硬泡地纠缠，最后方才留了下来。
如果没有裴清荣作为人证，萧云煌的罪证兴许还没那么完善。
柳苏宸轻轻勾了勾唇：“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我不过就是装扮成你的样子，去他的府上转了一圈。”
“他看见了我，以为你被人从大牢里放了出来，便乱了阵脚，因此说什么也要亲自去看一看你，心里才会放心，萧云煌不会想到牢中是个陷阱，等着他往里跳。”
萧云煌脑子简单，的确想不了那么多，这一点柳苏宸看的很明白。
也正是因为柳苏宸了解萧云煌，了解萧锦焯，他才能轻易看破萧锦焯布下的局。
倘若没有柳苏宸的帮忙，也许萧锦焯的这招守株待兔不见得会见效，又或者有可能等的时间会更长。柳苏宸则是直接缩短了这个等待的时间，给了萧云煌致命的一击。
“多谢！”至此，萧锦焯对柳苏宸这个人，是不得不多了几分钦佩。
“这有什么？我说我会帮你，就绝不食言。”柳苏宸很快喝空了手中的酒壶，优哉游哉地把玩着。
萧锦焯淡淡瞥了柳苏宸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冷若冰霜的面容顷刻间犹若化开了的雪莲。
柳苏宸走了个神，手中的酒壶不慎滑落，顺着屋檐咕噜咕噜滑了下去。
“哐当！”
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世界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糟了，快跑！”柳苏宸立刻站了起来，抓住萧锦焯朝着黑夜之中冲了出去。
“兔崽子！”身后，隐约传来惠妃的怒骂。
跑出去不知道多远，两人总算在东宫门前停了下来，柳苏宸气喘吁吁地望着萧锦焯，眼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
萧锦焯今日心情不错，一晚上的笑容比过去的两年还要多。
她半开玩笑的问柳苏宸：“为何你每次喝酒都喜欢去惠昭宫？”
“因为那处离月亮最近，也最安静。”他认真地答道。
萧锦焯一歪脑袋，有点半信半疑。
“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柳苏宸示意她。
萧锦焯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宫殿。
……
萧云煌出事的第二天，朝中一片哗然，出面求情的也不在少数，却全部都被皇帝一一驳回。
就连直隶总督兼右都御史的夏鸿益也被皇帝罚禁足在家整整三日。
其他朝臣求情也捞着什么好，有些官员甚至直接被拖出去打了一顿板子。
至此，萧云煌在朝中是再无翻身之日。
整个朝堂之上，瞬间成了萧锦焯一枝独秀。
下朝之后，许多官员跃跃欲试想要前来与萧锦焯攀关系，不过一看见萧锦焯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便没人敢上前去触这个眉头。
于是，以萧锦焯为中心自动与外界隔开了一个足有一尺远的屏障，朝臣们不敢靠的太近，便只能挪着身子跟着萧锦焯的步伐从金銮殿跟到皇宫大门。
萧锦焯没有回东宫，而是直接让小福子小禄子备好车在宫门口等她。
萧锦焯微微皱眉，那威严便立刻笼罩全身，所有追随而来的官员下意识地散开，却见萧锦焯掀开衣角慢条斯理地上了马车。
“让开！”她撩开车帘子，冷冷吩咐了一句。
众官员随即各自散开，为马车让出了一条道儿，直到马车走远，众人这才轻拍了拍心脏。
这太子的气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
马车在霍姜的家门口停了下来，萧锦焯一身朝服的出场方式有点太过吸引人，瞬间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这人是谁啊？好像是从宫里来的！”
“这气派，这衣裳，不会是宫里面的皇子吧？”
萧锦焯没有管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从马车跳了下来，转身对着小福子小禄子道：“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出来！”
霍姜的住所称不上气派，周围的邻居也都是些普通百姓，毕竟霍姜刚入朝为官没有多久，朝中根基并不深厚。
萧锦焯推门而入的瞬间，那院子里正在洗菜的老太愣住了：“你找谁？”
“这是霍姜的家？”萧锦焯淡淡问了一句。
那老太点点头，随即脸上覆上一抹客气的笑：“你是霍姜的同僚吧？”
萧锦焯微微怔了怔，对于“同僚”这个称呼，萧锦焯觉得很新鲜，她随即应道：“没错，是同僚。”
没想到萧锦焯刚说完，霍姜拄着个拐杖急急忙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对老太道：“奶奶你胡说什么呢？这是当今太子，你怎么能称呼他为我同僚？”
霍姜是有多大的脸，敢自称和太子是同僚？
“我……我不知道啊。”老太看上去很朴实，随即一脸歉意看向萧锦焯，“太子……殿下，我这老太婆说错了话，您别见怪啊！”
萧锦焯摆了摆手，淡淡道：“没事，大家都在朝中，说一声同僚也不为过。”
霍姜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往日里看上去冷冰冰的太子，对于老人家居然这种耐心和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