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焯懒散地靠着榻边的靠枕,双目却出奇的有神,当真是这些日子在宫里面休养的好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
“本宫就说,夏家没那么容易被压下去,看吧,这又开始了,就是可怜了萧子煊,沦为了他们手中的棋子。”萧锦焯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
宋翘倒不这么认为:“若是萧子煊当真不抱有什么不应该的心思,夏家和贵妃就算想捯饬也捯饬不出什么来!”
“这是你不了解我那二哥!”萧锦焯随手端来一杯龙井茶,喝了两口,淡淡道,“我的这位二哥为人憨厚老实,对养他的夏贵妃更是到了愚孝的地步,这么些年来,夏贵妃和萧云烟虽然心里面偏袒萧云煌,但表面功夫做得不赖,再加上我那二哥心思单纯,一直以来当真便将夏贵妃当成了生母一般敬重。”
“这人有两面,亲生的且还有个偏颇,何况萧子煊并非亲生,这夏贵妃母女好手段啊,这样都能将这萧子煊骗的团团转?”宋翘觉得奇怪。
萧锦焯摇了摇头,眉目间多了几分无奈:“不管是虚情假意也好,真心真意也罢,至少这么些年来,夏贵妃母女并没有亏待萧子煊,二哥自小生母去世,身边没什么亲人,受人一点恩惠便心存感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萧子煊珍惜这份亲情,不代表夏贵妃母女就真的会待他真心真意。
倘若萧子煊真的被夏贵妃母女推到了前面,那么萧子煊最要直面的敌人就是萧锦焯。
萧锦焯曾经亲手将萧云煌送进天牢,老实说她不太想将作为挡箭牌的萧子煊也同样送进去,毕竟这位二哥也是个可怜之人。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了,你让我派人盯着柳苏宸,回来的人给我报了个信儿,你猜怎么着?”宋翘挑了挑眉,眼中多了几分兴味。
萧锦焯一见宋翘这眼神,就觉得事情不简单:“怎么?”
“前些日子,杨连不是落水了么?”宋翘边说边笑,似乎很解气,“其实那晚杨连是喝了带有五石散的酒,迷迷糊糊之间被人扔进河里的。”
“你听谁说的?”萧锦焯不太信。
“杨连自己说的!他说那晚喝了酒之后,整个人便飞了起来,噗嗤……”宋翘讲到一半自己先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萧锦焯被宋翘感染了,也有点想笑,于是只能等着对方笑完。
那宋翘笑完了,只捂着肚子,脸色涨红道:“你说,什么酒能让人飞起来?”
萧锦焯手中转动着茶杯,眼底带着笑意,不用问也知道,这杨连的酒被人掉了包,对方趁着杨连神志不清的时候,将他带出了屋子,然后将他带去了河边,推/进了河里面。
由此可见,这个暗害杨连的人武功不一般,至少轻功卓绝。
在萧锦焯的印象中,柳苏宸的轻功就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光凭这一点,还不能断定就是柳苏宸做下的,却听宋翘接着又道:“刚好那晚,值夜的人……就是柳苏宸!”
“这柳苏宸十分聪明,杨连追查此事的时候,他一口咬定瞧见杨连自己飞了起来,等到他追上去的时候,杨连便已经落水了。”
萧锦焯挑了挑眉:“这浑话,杨连也信?”
“杨连为什么不信?杨连到现在都觉得自己那夜是被鬼附身了,这两日拜天拜地,还托了出宫的小太监给他带了俩开过光的护身符回来。”宋翘说的很来劲。
萧锦焯笑话听够了,思路也变得正经起来:“柳苏宸好端端地为何要招惹杨连?”
“这还用问吗?他定然是在为你出头。”宋翘一副十分确定的模样。
萧锦焯瞥了宋翘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就算推杨连下水是替东宫出头,但这后面的鬼神之说,不像是杨连自己琢磨出来的,应该是有人故意引导。”
就算杨连哑巴吃黄连自己跳进河里面,最后却也没有追究柳苏宸失职害他落水的事情,这本身就不寻常。
杨连那嚣张跋扈的性格,说什么也要找个人出气的。
当晚的柳苏宸却相安无事,这难道不奇怪吗?
“你觉得是柳苏宸在暗中引导?”宋翘听明白了萧锦焯的言外之意。
“那会不会是柳苏宸自己想要逃脱处罚,临时编造出来的一套说辞?”宋翘推测。
萧锦焯勾唇笑了笑,眼眸中似有波澜闪烁:“他想要拉杨连下马,取而代之!”
宋翘一惊,随即面容显出一抹喜色:“倘若他真能将杨连取而代之,那将来必然能在宫中成为你的助力。”
毕竟司礼监乃是二十四衙门之首,能在司礼监做到副总管,要比在其他衙门的总管一职更加管用许多,司礼监不仅在各宦官衙门中处于“第一署”的地位,而且实际上也统领着其他宦官机构。
司礼监外出宣读谕旨,直接代表的便是皇帝本尊,如此一来,面子里子都算是足了。
相比较宋翘的震惊,萧锦焯反而淡定了许多,因为她很清楚,将来的柳苏宸不仅会取代杨连,他会连杨喜也一并取代。
柳苏宸做事向来有章法,萧锦焯摸透了对方心中所想,倒也不觉得怪异了,只要柳苏宸这把利刃不对向她,她自是不多加干扰。
由着杨连那群傻子被柳苏宸耍着玩,说到底,柳苏宸是萧锦焯一手提拔上来的,而杨连却与杨喜一个鼻孔出气,那杨喜的行事做派萧锦焯并不喜。
如此,萧锦焯在柳苏宸上位这件事情上,自然也是携带了私心的。
“也罢。”萧锦焯搁下手中茶杯,从榻上坐直了一些,神色认真道,“这两件事暂且放一放,你去帮我查个人。”
宋翘翻了个白眼,掌心一摊就像要钱:“近来我可没少为你操心!”
萧锦焯伸手推开宋翘,直言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本姑娘只要真金白银,别给我那些金樽金碗什么的,本姑娘嫌麻烦!”宋翘立刻道。
“你可少来,前些日子是谁睡觉都要抱着金碗,不肯撒手来着?”萧锦焯忍不住编排对方。
宋翘这下嘚瑟不起来了,吐了口气,开口道:“说吧,查谁?”
“那日伤我的人。”萧锦焯道。
宋翘一惊:“这伤口不是卫春和做下的?”
萧锦焯摇了摇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此人身手不在你我之下,却极有可能以另一种身份藏身在血鹰府中。”
“是吗?还有这号人物?”宋翘似乎比萧锦焯还要关心这个人是谁,居然连千机阁都没有听说过的一号人物,着实是挺让人好奇的。
……
又过了几日,萧锦焯迟迟没有上朝,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亲自前往太子殿探望。
这算是萧锦焯回京以来,皇帝第一次登她的殿门,倒是让众人有些受宠若惊。
众人手忙脚乱地迎接圣驾,皇帝却只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用麻烦,朕来看看就走!”
尽管如此,程嬷嬷还是奉出了太子殿最名贵的茶来。
皇帝手上拿着茶杯,坐在萧锦焯榻旁,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听闻太子近来身子不适,朕特来看看。”
萧锦焯其实身子已经大好,只是不想上朝而已。
她人虽然不在朝上,但每日朝堂上的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了若指掌。
萧锦焯有意不去朝堂,就是想给皇帝提个醒,她这个太子并非摆设。
如今朝堂上之上,户部霍姜、兵部莫楠依附于太子那已经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尤其在萧云煌流放边境之后,朝中局势大变,包括礼部汪顺傅也颇有亲近太子这边的意思。
没有萧锦焯的点头,户部、兵部不太发表意见,再加上庸定王戚云巍也在似有似无地偏向太子,以至于皇帝许多问题问下去,却得不到满意的回复。
倒不是户部、兵部给不出答案,而是没有了萧锦焯从背后拍板敲定,他们并不想贸然行事。
皇帝有意忽视萧锦焯受伤这件事情,就是想借此空隙冷一冷太子的气焰,却没成想太子比他还冷得快,干脆就不去上朝了。
皇帝很清楚,如今的朝堂不能没有太子,只能御驾前来,亲自探望萧锦焯,这也算是给足了太子的面子。
萧锦焯心里有数的狠,见皇帝关心,便立刻道:“儿臣身子已恢复的差不多,正打算明日便去上朝,这些日子锦焯受伤,让父皇挂心了。”
“不需要再多休息两日了?政务先放旁边,身子最为要紧!”皇帝一脸关切,哪里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时时刻刻提防着儿子篡位的父亲?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已经无碍!”萧锦焯面容坚毅,气色看上去与往常已然没有多大差别,甚至比往日更加精神了几分。
“是这样的,朕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托于你。”皇帝这么屈尊降贵地来了一趟,自然不仅仅是为了招呼萧锦焯回朝堂,定然还有别的话要说。
“父皇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