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东麟唯一的异姓王,我的父亲在我未出生的时候曾在战场上救下先帝流落在外的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圣上。
父亲因此被封异姓王,尊享三代,我出生在钟鸣鼎食的王府,从小受尽尊敬,我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如意。
为了延续父亲的使命,我自小、便开始习武,或许是天性使然,血液里天生便流着战斗的血液,所以我对武功和兵法十分热爱。
从小到大许多人说我是个木头,只知道练武,甚至不知道女色为何物。
一开始,我对那些东西的确不屑一顾,甚至在我看来,那些女人还不如我手中的那杆枪好看。
后来父亲去世后,偌大的王府交到了我的手中,我开始有了压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逐渐也找上了我。
为了维系王府上下的繁荣,我被祖母逼迫不得不去应付那些官场上的人。
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甚至很多时候说话会得罪人,但或许是我这异姓王的身份受到皇帝的偏爱,朝中大臣几乎不会公开驳我的面子。
我的言辞越中肯,越率性,皇上就越喜欢,久而久之,身边多出了许多巴结我的人。
虽然我也知道那些人多是趋炎附势之辈,但有句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应付,虽然这过程对我而言很不舒服,但我知道我总要适应这个过程。
时间长了,我也开始被那群人带着前往青楼酒馆,常常人群中扮哑巴,但只要是我坐在那,周围大臣们便不敢忽视我的存在,但艺馆的女人们却常常离我八丈远。
我忍不住好奇,男人和女人的差别为何这么大?
后来我才得知,那些女人觉得我太凶,不易亲近,所以从来不招惹,
得知这一切的我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愿去解释,这样也不错,至少不用在应付朝臣的同时再去应付一群我不想碰的女人。
后来,燕京城中开了一家名叫芳绯馆的艺馆,一时间十分叫座,几乎全京城的男人都在往那个地方跑。
就这样,一个叫座宋翘的女人闯进了我的生活。
我第一次见一个女子可以美得这样自然不做作,她的舞姿当真称得上是窈窕婀娜,可一张脸上却又写满了桀骜不驯,不受任何名利权的影响和控制。
周围友臣们见我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当真花了重金,又好言相劝了小半天才将宋翘请来我所在的包厢。
“不知道是哪位找本姑娘?”她一脚踹开包厢的房门,风风火火地就这么走了进来,像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一点都不收敛。
我第一次见到世间会有如此不拘一格的女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随即回瞪我:“想必你就是庸定王戚云巍大人了吧?”
她说话的模样很有气势,虽然是一介女流,可身上流露出的威严竟颇有一种要与我这王爷平起平坐的意思。
“听说你用五千两黄金买本姑娘一晚?”宋翘眯着眼睛,眸中带着几分调侃。
我本想说这并非我本人的意思,不过是身边友臣们帮着起哄罢了,不过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现在想想,倘若我不点那个头,我与宋翘或许就不会有之后的那些缘分。
她见我点头,当真在我桌案对面坐了下来。
“五千两黄金,今儿宋翘我伺候定你了!”她将酒盅往我跟前一掷,一副豪言万丈的模样。
老实说,我太奶奶,我奶奶,我母亲,还有我家的那两个姨娘,这些我从小到大遇见的女人里面,就从未见识过一个像她这样又美又彪悍的女人。
我当时有些懵,望着她那张绝美的脸蛋,内心第一次有些抖,我说:“女儿家还是少喝些酒。”
宋翘愣怔地看着我,像是在看妖怪。
我也有些惊讶,反问她:“怎么?”
她摇了摇头,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恍惚,忽然笑的温和:“庸定王与旁人有所不同,你这个朋友,我宋翘交了!”
我是不明白她口中的不同具体指什么,只是我当时瞧她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晚我留在芳绯馆直到深夜,而她当真说到做到,陪我一整晚,只是我们两个单独在一间屋子,却什么也没做。
喝完酒后,她便命人给我做了一碗醒酒汤,又半抿唇笑着道:“你是我见过的正经男人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我:……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在夸我还是讽刺我。
我们两人聊到深夜,从武功到朝堂,又从朝堂聊到人性,我发现这是个看透世事的女子,我本以为她世故,可几番接触下来,发现她并不世故。
这世上最美的人性,便是在见过这世间的黑暗之后,仍能心怀希望。
后来回想起与她相识的过程,大约心动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后来,我因为她几乎每天都会去芳绯馆捧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对她的心思,却唯独她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后来有一次我醉酒,拉着她的手说出了心里话,可宋翘却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第二天该怎样还是怎样。
后来我截住她,质问她。
她却淡淡地朝着我笑着,口中淡淡道:“王爷与宋翘可为知己挚友,可夫妻……太难了,你的王府不会同意,我不会同意自己给别人做妾。”
那一刻我知道,她从来都活的比我清醒,也知道我与她之间有一道跨不过的鸿沟。
再后来萧锦焯回来,我发现她与太子的接触十分频繁,才发觉他二人之间有着不普通的关系。
我来不及反应,宋翘便已经进入了东宫,成了太子侧妃。
我时常会想起她的那句“不给别人做妾”,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宋翘进宫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的意志十分消沉,可我放不下她,昔日的一颦一笑仍会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像是魔怔了一般,整日里拿着她曾赠予我的旧物、字画,可以伤心一整天。
再后来,我去了边境,想着或许时间可以冲淡这一切。
在那些没有宋翘的日子里,我的脑海被军队、战争充实了,可每每一人安静下来的时候,脑海的角落里总会有一道倩影出现。
再后来我在边境得知萧锦焯要娶太子妃的事情,心中顿时愤怒不已,我想着也许我的机会来了,宋翘那样性格烈性的女子,必然不会忍受与别的女子同侍一个丈夫。
可事实证明我还是错了,她对萧锦焯的在乎超越一切,包括她自己的底线。
当时我真的很羡慕萧锦焯,他可以得到宋翘全身心的爱与宽容,却连一丝丝怜悯都不舍得给我。
宋翘将我赶出了皇宫,坚决而冷漠地断了我全部的念想,那天晚上我看着她那张冷艳的面容,她还是那么好看,可是昔日眼中的温柔再也找不见了。
我心中抑制不住的酸楚,心灰意冷地返回边境,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我的翘翘……
当时西川一带的时局很乱,乱到什么程度?
几乎我军与燕京断掉了所有联系,连军中的书信往来都彻底阻断。
当我得知她被处死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而西北军和西峻联合已经开始造反。
可我当时什么也顾不得了,疯了一般的骑上战马,连夜从北境往燕京赶,一路上战争不断,多处城池关闭城门,阻塞了全部交通要道。
我回不去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那天晚上我坐在战马上,花光了身上最后的银两,抱着酒盅哭的毫无尊严。
这是我作为男人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绝望,什么是痛彻心扉,什么是无能为力。
我喊啊,我说宋翘,你还能再来见我最后一面吗?我好想再见见你,再见见你啊……
哪怕让我看看你的画像也好,你总该留点什么给我吧?
我不是你最好的知己挚友吗?
难道你走,连一声招呼都不来跟我打的吗?
我声嘶力竭,当场晕了过去,从马上翻下来,额头磕了个大窟窿。
醒来后,我明白自己彻底回不去了,又骑着战马往北境走,一脸五天五夜,我未曾吃过一口饭,喝过一滴水。
回到军营的时候,我狼狈不堪,军中将士差点没将我认出来,还是认出了我的战马,才确定我的身份。
我在北境息事宁人了整整七年,这期间东麟裂土为二。
萧锦焯驾崩的消息是在半个月后传到我们军中的,与这消息一同而来的,是当年你留下一块绣帕,据说是你当年临终前拖人转赠给我的。
那一天我给宋翘烧了很多纸钱,心中却是从未有过地思念她,因为那天开始,我才真正接受了宋翘已经离世的事实。
也是在那一天,我全部的幻想都破灭了。
我也终于愿意鼓起勇气,想要回到燕京去看一看。
后来我通过许久途经,终于与东麟朝堂联系上了。
一年之后,我带着军队杀了回去。
燕京早已不是当年的燕京,物是人非。
一切都在重建,时间抹去了当年留下的全部印记,也抹去了我与宋翘的一点一滴。
我终于找到了宋翘的坟墓,之后我便会经常前去看望她,心情好的时候,或者心情差的时候,我总会第一时间想起她。
她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那么美。
翘翘,你是我终其一生的忿忿不平。
倘若当年我强势一点,坚决一点,现在的你也不会躺在那冰冷的黄土之下,或许我们已经儿女成双。
我会让你躺在我的怀里,舒服得像一只小懒猫。
翘翘,能许给我一个来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