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惆怅的。
温娴静直奔着急诊室。
李红英没有办法进去陪床，只能在门口找了空闲的位置坐着。公共椅子都坐满了人，没有人愿意给这位哭得双眼红肿的乡下女人让位置。
在急诊室门口等候的基本都是突发意外的家属。有的人哭的撕心裂肺，有的人一言不发焦虑地在来回踱步，有的人掩面哽咽，不忍直视。
在医院的角落里找到李红英后，温娴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顿时就死死抱住了母亲。
李红英也仿佛看到了希望，抱着比自己长得高的女儿，声音沙哑，“妮啊，我都听医生的话，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做了。能不能救你爸的命啊。”
乡下人辛苦，可一生也没有遇到过几件大事。平时小病小痛都是在家待几天，实在受不了才会去村里的诊所拿点药吃。
从来都没有去过大医院，更别说要动手术了。
李红英的心里很不踏实，担心着病房里面的温胜会先一步走，剩下一大家子的人。
单单只靠李红英一个人是养活不了的。
“没事的，我们听大夫的话。”不在学校了，又是在外面。李红英的情绪不稳定，温娴静用家乡话来安慰她。
“医生怎么说？肇事司机找到了吗？警察怎么说？”在电话里李红英说的不清不楚，温娴静也没有办法确定责任到底是在哪一方。
李红英擦一把眼角的泪水，哭过的声音喑哑，“医生说等你爸情况稳定下来后就可以做手术了。司机跑了，警察还在追查中。”
“你爸没有闯红绿灯，是正常在等绿灯，那货车突然失控撞了上来。把人撞飞后，立刻就下车跑了。”李红英看到血肉模糊的温胜差点就晕过去了。
哪个杀千刀的不长眼啊，把她家男人撞成这样。
来大城市打工之前，温娴静一直在劝父母一定要等红绿灯，不要着急那一分多钟。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
文化程度不高的温家夫妇一直都听女儿的话，从来不会闯红灯。谁料，天公不作美。还是让温胜碰上了车祸，生死未卜。
“手术费用要多少？”温娴静拭去眼角的泪水，攥紧了拳头，希望费用不高。
家里能够承受得住。
“十万。”李红英把存折都翻了无数遍，无法想象十万元怎么凑起来。
“家里的亲戚都问了一个遍，东凑西凑，也就两万多。家里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也就五千多。”提到费用，李红英仿佛老了十年。
布满皱纹的一双手死死的捏住红色塑料袋包裹住的存折。
“亲戚转账过来还要等二十四小时才能取钱。”
温娴静的心脏猛地受到一箭穿过，紧紧地缩成一团，压抑到无法呼吸。
紧紧地抓住了李红英的手臂，温娴静踉跄一下后勉强站稳，她还不能倒下。
“妈，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温娴静回头看着紧闭着的急诊室大门，里面躺着其中一员就是她的父亲。
能有什么办法？李红英想不出来。可女儿说有办法，无非就是寄托于肇事司机被抓住，能够出一部分的手术费用。
商量过后，母女两个都没有好办法，两人相对无言地蹲坐在角落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有人从急诊室里送出来，有人被送进急诊室里。
通报里喊着一个个名字，却没有温胜的名字。
温娴静既期待又害怕。
温胜的病情稳定下来后就可以去做手术。可是手术的费用还没有凑够。
但是，时间拖得越长，生命威胁就越高。
温娴静心里着急，双手都绞在一起用力地掐住，下唇肉也要被她咬破了。
什么好消息都没有传来。
吧嗒——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温娴静立刻抬手擦掉泪水，狼狈的样子不能被同样是担忧的母亲看到。
可是能怎么办！
吧嗒——又是一滴泪水滴落下来。
温娴静想要抽鼻子，有担心被发现，只能是无声地掉眼泪。
在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温娴静无暇顾及到底是什么信息，突兀，温娴静从裤袋里拿出手机。
消息提醒框里，果然是季清怡发来的信息。
很暖心的话语：
娴静，你到了吗？到了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空闲再回我吧。
“妈，我去一下洗手间。”哭过的声音有些哑哑的，温娴静还要装作没有哭过一样。
李红英知道女儿难过，也看出女儿泛红的双眼，无力地摆手，“去吧。”
温娴静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到门诊门口外面。
夜风细雨，冰凉的雨丝扑在皮肤上。温娴静不在意地躲到人高的盆栽后面，拨通季清怡的电话。
季清怡没有想到温娴静会打电话过来，接通时除了意外就是欣喜。
“娴静，你到了吗？”
“到了。”温娴静毫不隐瞒哭泣声，“清怡，我想请你帮帮我，如果你要拒绝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什么事？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的。”
医院外面的路灯是白色的，很光亮。温娴静揉了揉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
淡淡的白雾从口出飘出。
Q市的温度比水城要低，特别是入夜后，降到十一、二度。
气温再低，也不过温娴静的心冷。
“清怡，你能借我十万吗？”
不出所料，季清怡那边沉默了。
温娴静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没有关系的……”
“你等等，叔叔的情况很着急吗？”季清怡沉默期间并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思考Q市有没有家里的人脉。
转账金额单日最高才五万，如果时间紧迫的话，就很麻烦了。
“情况还在等医生确定，如果病情稳定下来后，就可以马上安排手术了。”季清怡没有立刻拒绝，让温娴静燃起一丁点的希望。
“娴静，你等我一下，我去安排一下。”季清怡说完后挂断了电话，立刻去拨通她未婚夫的电话。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钟景烁似乎在Q市出差。
十分钟的等待时间，温娴静不断地查看支付宝的信息提醒。直到季清怡的电话再次打来，也没有收到转账信息。
温娴静闭上眼，漆黑的夜里有了答案。
“娴静，等下会有我公司的人过来帮你办理叔叔的事情。你不用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