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从未察觉到的深沉，认真与锐利，她不由得呼吸微滞，恍然间觉得裕王也许不像传闻中那样狠戾风流。
这个男人有被深深掩藏的另一面，只能仔细看才能发现。
只可惜他恶名在外，从未有人敢窥探。
“本王虽是盛京第一美男，你也不至于喜欢的移不开眼吧？”段裕低声揶揄，收起了所有不想让人看到的暗芒。
徐婉清回过神，连忙从他的怀抱中撤开，只觉周遭还弥漫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多，多谢王爷出手搭救。”
段裕不以为意的背过身，“你肩上有伤，栽下去就没命了。”
“我会小心的。”徐婉清乖乖跟在他后头，这才发觉与他用饭喝酒的那个白衣男子已经不见了。
二楼的窗离地很远，此人能悄无声息的翻窗离开，轻功定然很是了得。
“你找来的证人在王府里吃香喝辣，还要享福到何时？”段裕抬眼斜睨她，并未有丝毫不耐。
徐婉清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忙不迭安抚他：“王爷再忍耐两日，刑部王大人很快就要班师回京了。”
“王景川那老小子？”段裕意外的挑眉。
刑部尚书王景川是个铁面无私的好官，前阵子为查清靖江杀人案，已向朝廷请旨离京。
几日前传来回朝的消息，算算也就这几日了。
徐信还在牢中受苦，在外的徐婉清竟能找到证人妥善安排，耐心等着王景川回来重申此案，这等城府心计绝非十五六的少女能有。
这是个深藏不露的女子。
“素来听闻王大人办案公正无私，在盛京很有名望，既然人人都不信我兄长是冤枉的，由王大人还兄长清白才最能让人信服。”
徐婉清认真的解释一番。
“本王便容你的证人两日，回去吧。”段裕一手捏着酒杯，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徐婉清乖巧的起身，临走时又蹲下来，和虎儿搂搂抱抱的黏糊在一起。
看着一人一虎玩闹的模样，段裕不知不觉勾了唇。
待人走后，窗外突然出现一抹身影。
东南倒挂在屋顶上，嘿嘿笑道：“属下还是头一回看到有女子能与虎儿玩闹，王爷不如考虑考虑这门亲……”
他话还未说完，段裕便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属下多言了。”东南捂住嘴，赶忙运起轻功去追那抹远去的倩影。
……
徐婉清一回到府里，有心之人就找去了长房。
“妹妹今日和林公子出去游玩，怎么比他还要晚回来？”徐梓玥不动声色的试探。
她早就听到了风声，说是林少卿被老虎吓得失禁，大喊大叫的当街疯跑。
林家出丑，他们不能再光明正大的为徐婉清说亲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此事又和裕王扯上了干系。
她不得不怀疑，徐婉清和裕王到底亲近到何种地步了。
闻言，徐婉清嫌弃的撇撇嘴，“还不是我对昌明巷不熟悉，林公子吓跑之后把我丢在那里，我问了好些人才找到回府的路。”
“妹妹能安全回来就好，不过……你又碰到了裕王，已经和他算是相识了吧？说来还是他的爱宠帮了你呢。”
徐婉清摇扇的动作一顿，“我哪里能和裕王认识，人家是尊贵的王爷，生性又如此凶狠，我躲着他还来不及。”
“可他的老虎吓退林公子，也算是为你看清了此人的性情脾气，你就没有好好道谢吗？”徐梓玥不肯放过的追问。
闻言，徐婉清轻笑道：“道谢也是给那老虎道谢，和裕王无关，姐姐三句不离裕王，不会是爱慕他吧？”
听她将此事扯到自己身上来，徐梓玥连忙摆手否认，心中却暗暗忌惮。
徐婉清的话不能信，那日萧家在刑部闹事时，就是裕王出现解了围。
为了以防万一，等徐信死了之后，她也得好好想个法子把徐婉清弄出府去。
思及此，徐梓玥不由叹气道：“大哥的案子只有七日重审之期，还有两日就不能重审，刑部那里一点进展都没有，看来杀害若兰姑娘的是大哥无疑了。”
“还没到刑部最后断案的那一刻，姐姐话还是说的太早了。”
徐婉清攥紧粉拳，坚定道：“我相信兄长定会平冤昭雪。”
“那我就等着大哥能被放出来。”徐梓玥忍住想要嗤笑的冲动，起身离开了此处。
徐信一事已经滴水不漏，任凭刑部怎么查也查不出端倪。
只是……那个漏网之鱼还没有找到，始终让她心里膈应，不过想来刑部也没那么大的能耐，两日内定然找不出此人。
徐婉清不急不躁的在府里等着，直到王景川班师回京的消息传来，她才带着阿春离府。
“我要见裕王。”
王府家丁认出此女子和王爷相识，未通禀便侧身让她进去了。
徐婉清急匆匆奔去正院书房，“王爷，海月在何处？王大人半个时辰后就要提审我大哥，不能耽了时辰。”
书房里，一身墨金蟒袍的段裕快步走出，面容淡然玩味，弦眉下的眸子含着几分慵懒，“已派人去请了，本王今日与你们同去刑部。”
闻言，徐婉清不由一怔，“王爷这是……”
“你与那个丫鬟不能对抗萧家，有本王镇场子，他们不敢闹事。”段裕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语气风轻云淡。
不知怎地，徐婉清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暖意。
这在裕王眼里只是一件小事，可在她眼里却是莫大的恩情。
重生后只有她自己奔波筹谋，关键时刻有此人看着案子不能徇私枉法，她算是彻底安心了。
徐婉清心中感激，忙跟着王府的人来到了刑部。
刑部大门敞开，萧家人带着护卫家丁围在外院，里头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将整个公堂团团围住。
察觉到海月身子微僵，徐婉清忙拉了她一把，低声道：“你记住，今日是要为你家小姐查出真正的凶手，有裕王在旁边坐镇，不管发生何事，你只要说实话就不会被怎么样。”
“奴婢晓得，等案子结了，劳烦三小姐送奴婢离开盛京。”海月戴着面纱，露出来的眸子满含坚定。
徐婉清这才放心，耳边又响起一声惊呼，“裕王来了！”
人群躁动，围在大院里的众人纷纷让道。
段裕负手走进来，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看了便胆寒。
大堂里，与萧家人相对而坐的是徐老太君和二房众人。
他们见裕王身后还跟着徐婉清，登时变了脸色。
徐梓玥咬紧牙关，险些露出几分嫉恨。
这个贱蹄子还说不认识裕王！今日都光明正大跟着王府的人来了，要是她不陪同老太君前来，怕是还看不到这一幕。
“小姐，你看三小姐后头的人是谁？”西宁凑上前，低声耳语一句。
闻言，徐梓玥抬头看去，就见那蒙面女子畏缩前行，身量气势不像是身份尊贵之人，却也看不出什么古怪。
她心里莫名对此女子觉得不安，细想之下又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不管是谁，徐婉清也没本事把萧若兰身边的丫鬟找来。
“王爷怎会突然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担待。”王景川带着几个官员抱拳走近，却没有丝毫殷勤与讨好。
徐婉清看在眼里，终于放了心。
这是个不会徇私枉法的好官。
段裕扫视一圈，坐在衙役搬来的太师椅上，“听说王大人今日要提审重犯，本王觉得有趣，正巧也对此案略知一二，便过来看看。”
“王爷尽管旁观，有对下官断案不满之处，也尽管提出来。”
王景川与他寒暄过后，便对衙役们摆摆手，“带牢犯。”
徐婉清心中一紧，急忙退到老太君身后，屏住呼吸等着兄长出来。
“晴儿今日来晚了，怎地和裕王一同来的？”老太君低声询问，看不出是何目的。
“不过是碰巧在府门前遇到了，我和裕王并不相识。”徐婉清面不改色的含糊过去，目光突然定在门外。
徐信身穿囚衣，头发散乱，戴着铐链的双脚在地上拖动着，将他的脚腕磨出了血印。
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下，他仍旧气宇轩昂，气势不减半分。
往日拿菜帮鸡蛋砍砸犯人的百姓们，此刻俱都愣住了。
“兄长……”徐婉清看得眼眶发热，想说的话在口中滚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徐信有气无力的看向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别哭。
徐婉清拼命点头，用手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掉下眼泪。
两兄妹的动作尽皆落在段裕眼中，他把玩着玉佩的手微微守紧，依旧不动声色。
待徐信被衙役们按在地上，萧家人才露出仇恨之色，却不敢在王大人面前咆哮公堂。
“肃静！堂下跪着的是何人？”王景川拍案开口，目光凌厉如鹰。
徐信毫不畏惧的挺直背脊，“在下武侯府嫡长子，徐信。”
“你就是以杀害萧家大小姐的罪名被判斩首，又推案重审的徐家大公子？”
“在下因此罪名入狱。却是遭人陷害，还望大人明察。”
王景川皱了皱眉，伸手翻开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