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清听得心中一阵欣慰,忍不住抬手拍拍幼弟的脑袋,“你乖乖在庄子上养两年,日后若是病好了,姐姐再接你回去。”
“我乖,想姐姐和……和大哥也不闹人。”徐楠抓住她的小拇指,迫不及待想要让她知道自己不会胡乱哭闹。
徐婉清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要不是二房的手笔,楠儿这么小也不会整日里在药罐子里泡着,还不能回去和他们团圆。
等两年后,武侯府和徐家定然已经分开,再也不会有人吃着长房俸禄,还要迫不及待的杀了他们兄妹三人。
入夜。
庄子上的婆子们聚在一处,给他们兄妹做除夕家宴。
徐信带着弟妹在正堂中烤火,教他们怎么剪好看的纸画贴在窗上。
兄妹三人其乐融融的说着话时不时喝点菊花茶,等家宴上来才围在桌边吃难得聚在一起的团圆饭。
徐婉清给幼弟夹了块肉,忍不住试探道:“大哥,过了这个年关你就二十有一了,难道就没想着何时娶妻吗?”
闻言,徐信莫名想到沈梦蝶那个温婉可人的女子,不由笑道:“想过,不过还早,明年看看边疆能不能安稳,若是要带兵出征,我还是想挣军功。”
他话说得没有任何娶妻之意,可徐婉清却看得心里一咯噔。
这些年他们相依为命的长大,兄长是什么性子她最了解。
兄长定是迷上了沈梦蝶,方才才会露出那样的古怪笑意。
“怎么,你想让我快些成亲?”徐信看她出神,不免好奇的询问。
徐婉清回过神,忙摇头笑道:“大哥的亲事自己决定就好,咱们长房不缺你娶妻的银两,不过……大哥选的女子必须得我和楠儿满意才行。”
“那是自然,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你和楠儿,你们俩要是不满意,我必不会把那位女子娶回家。”徐信面色郑重的保证。迫切想要她相信自己。
听了这番话,徐婉清这才放下心,“那就好,快用饭吧,汤都快凉了。”
她不喜欢的女子,楠儿必定也不喜欢,到时候不管沈梦蝶使什么手段,都没法子进长房做少夫人。
半个时辰后,他们吃饱喝足,楠儿困顿的被婆子带走沐浴歇息,徐信两人则坐在炭盆前喝茶。
院里没什么人,只有屋里不断响起炭火燃烧和他们时不时的喝茶声。
徐信打量自家妹妹几眼,忍不住问道:“这两月你在府里过得怎么样?没有什么人欺负你吧?”
“正好好的谁会欺负我啊,大哥想多了,不过二房却发生了许多事,我之前倒忘了告诉你。”
徐婉清不以为意的伸手烤火,面上带着几分慵懒。
“什么事?”徐信一听她提起二房的人,登时警惕起来。
“先是前些日子如萍姨娘给我和四妹妹做了好衣裳,后来我无缘无故的病重,道士说有人在清掬院放了不干净的东西。做法报应在那人身上时,四妹妹又突然病倒了。”
徐婉清说到这里,又叹气道:“后来二房两院因着银子的事各施手段,如萍姨娘意图加害二姐姐被老太君责罚,年后就要送去别院不能回来了。”
听了这番话,徐信紧紧皱着眉,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就知道二房人心险恶,自己都斗得你死我活,更别提对长房下杀手了。
还有妹妹说的病重一事,恐怕和如萍姨娘送的那件衣裳脱不开干系。
“还有啊,我从二娘那里要来了咱们酒酿铺子的打理之权,想和偏院合开铺子时,整修的两个工人突然丧命,他们家里人跑到衙门去大闹要两万雪花银,还是我求裕王帮忙才打发了事。”
徐婉清一件件的往外掰扯,面上故作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像是根本不曾怀疑过这都是背后有人故意而为。
她就是要让兄长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懂,唯有他对二房警惕防备,他们兄妹才能打起精神好好应对。
听完了这些事,徐信彻底变了脸。
他拧眉低头,望着不断燃烧的火焰,已从这些话中察觉到了一些线索。
看来不只是他,二房连他没有什么程度的妹妹都不放过,当真是让人寒心!
“大哥,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徐婉清眸光微闪,关切的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徐信回过神,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保证道:“你放心,从今后我在盛京不离开,谁也不能把我们兄妹俩怎么样,不过你日后少和二房那些人来往,每日和祖母请安后就回清掬院。”
“大哥为何这样说啊?”徐婉清歪着脑袋询问。
她在兄长入狱时,就郑重告诫他不要相信二房,到头来她这个好兄长就没放在心上,现下吃到教训知道警惕起来了,幸好还不算晚。
徐信怔愣片刻,这才反问道:“出了萧家小姐那档子事之后,你不是也觉着二房不可来往吗?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好嘛好嘛,都听哥哥的。”徐婉清不乐意的嘟着嘴,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徐信这才微微放心,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哥,怎么……”
徐婉清的话还没问完,就被他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嘘,外头有很多人。”徐信在她耳边低声一句,抓起桌上的佩剑起身。
徐婉清紧紧捂着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二房那些人竟然会追到这里来刺杀他们。
连一个好好的除夕夜都不让他们过,徐晏还真是狠毒!
想到裕王曾说刑部那些精锐都会帮忙,她全身都变得冰凉了。
兄长就算是武功再高,也敌不过这么多人同时围攻。
“跟我来。”徐信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轻手轻脚的往里屋走。
只是正堂里的说话声突然消失,外头埋伏的人自然察觉到了古怪,此刻已经纷纷从屋顶上跳下来,一步步靠近正堂。
徐婉清的全身都在发抖,她小心翼翼的望着窗外几道黑影,从袖中拔出了匕首紧紧攥在手里。
要是真到了被围攻的地步,她和兄长寡不敌众,拼了命也不一定能跑出去,直盼着能够用血肉之躯抵挡片刻,让那些婆子带着楠儿快快逃跑。
她正胡思乱想着,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徐信立刻拉着她躲在门后,屏住呼吸等待那些人进来。
“人呢?”
一个闷声闷气的男人开口说话,听着就在正堂门前。
又有两人进来,环顾四周道:“定是躲起来了,我们的人都在外面守着,他们不可能逃出去。”
“都进来给我仔细搜查!今儿放走了他们,到手的银子都得给我吐出来!”那先进来的男人又开口命令。
徐婉清此刻已脸色惨白如纸,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听着这男人的声音很粗狂,就知道是个力大无穷的习武之人,这把匕首还不能刺过去,恐怕自己就先丧命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抬头去看兄长,就见他同样冷汗直流,咬着牙握紧了佩剑,摆出一副誓死缠斗的架势。
难道他们今日真要死在这里?
徐婉清绝望的闭了闭眼,突然凑到徐信面前,“大哥,你一定要带着楠儿好好活下去,我从前没保住你们,这回不能再看着你们死了,你千万别出来。”
说完,她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清儿!”徐信还没从她的话里缓过神来,伸出的手慢了片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娇小身影跑了出去。
徐婉清刚冲到正堂,就见几个面相凶狠的黑衣人一同望了过来。
她被围在中间,就像被狼群围猎的绵羊,连四处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你倒是大胆,竟然敢自己冲出来送死。”那为首的黑衣人从腰间抽出短刀。
徐信在门后攥紧了拳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窗柩迟迟未动。
要是就这么走了,他和楠儿可以活命,可妹妹就会死在这些男人的刀下,不管是幼弟还是妹妹的命,他都不舍得放开。
“我自知没有活命的机会,还不如出来让你们杀个痛快,不过在临死前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徐婉清握着匕首,执拗又霸气的挺直腰杆,哪怕被十几双眼睛瞪着也没有畏惧之意。
不知为何,这些黑衣人莫名产生了错觉,都觉着这女子不寻常,若是真动手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你都要做刀下鬼了,就算知道是谁要杀你又如何?”那为首的黑衣人将短刀举起来,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徐婉清竭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恨声道:“你们是帮人办事,我不会怪你们,但那个想让我死的人却不能逃脱!请你说出他是谁,我做了厉鬼也找他索命!”
这话是黑衣人从来没听过的,从一个少女嘴里说出来更是让他惊诧。
他环顾四周,看同伴们都震惊的看着徐婉清,顿觉有趣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倒是真不怕死,好,那我不妨告诉你是谁。”
黑衣人说着,便掏出袖中的东西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