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清笑吟吟的迎上去,,亲亲热热的挽着老太君,“劳烦祖母跑一趟了,这些年一直是您管着长房,清点时总得要您在旁看着。”
“那便快快开始吧,你祖母今日头疼,支撑不了多久。”庄晓慧催促一句,这会子倒关心起婆婆了。
徐婉清也没理会,回身将账本交到兄长手里,随着一行人进了库房。
长房院子大,不像二房人丁众多,是而存放珠宝银两的库房留了整个小院,平日里都是老太君请的护卫在看守。
几人进了小院开始清点,从十八年前的账目和长房收支比对,不到一个时辰竟清点完了。
“三万两?朝廷每年发下来的俸禄为六千两,账本记得清楚,我们长房每年花的银子还不到两千两,这些年最少也得余下三十万两银子吧?”
徐信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不妥的就直接问了。
“前两年咱们武侯府修缮翻新,只是这笔费用就是十万两白银,更别说这些年用在杂七杂八的地方上了。”
庄晓慧开口解释,话里话外都是银子花在武侯府上的意思。
听到这话,徐信还要再问时,便打断了:“已经花完的银两倒也不必计较,可朝廷每年赏赐的珍宝首饰都积攒百件了,除却我屋里的几套头冠,还有祖母平日里用的玉如意和玛瑙佛珠,剩下的还差二十件。”
徐婉清不紧不慢的说完,抬眼直勾勾看着两人。
她分明只是个少女,可在这样的眼神下,徐老太君和庄晓慧顿觉心里发虚。
老太君轻咳两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这过年过节的免不得要送东西打点关系,你也知道你叔父和信儿都在朝廷当官,每年不送点好东西给刑部与兵部,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徐信听得不免皱眉,“祖母送珠宝给两部尚书了?这可是受贿行贿的大事,皇上知道要下旨责罚的。”
“朝廷不是不知道吗?再说打点好刑部和兵部,你们年年在里头当差也好过些,珠宝就是这么没的。”徐老太君笑着解释,面上并无心虚之色。
庄晓慧跟着感叹道:“偌大的武侯府都要靠朝廷俸禄支撑,更别提打点关系用的金银珠宝了,你祖母这些年为管家可是操碎了心。”
看她们婆媳两人一唱一和,徐婉清只觉得可笑。
无论长房婆媳两人怎么不和,只要是牵扯到利益的事上,对付长房那都是不遗余力的。
徐信仍有不解之处,“可是刑部尚书王大人向来清廉,他……”
“大哥,我觉得二娘说的有道理,祖母管家这么多年,为我们长房尽心尽力,又要费神打点与武侯府的关系,咱们就不要继续清点了。”
徐婉清突然出声打断他,目光中夹杂着让人看不透的幽深。
“也好……祖母,这十八年的账目就不查了,只要日后每笔银子都记录清楚就行。”
徐信不好再追究,又接着道:您要是忙不过来,就让清儿学着管家,反正她总要接手管家之权的。”
徐老太君怔了片刻,随即又笑起来,“清儿是长房嫡女,这管家之权自然是迟早要交到她手上的。”
“我看你们今日要吃饺子,不如让小厨房再送些小菜过来?”庄晓慧话锋一转,将管家之事揭过了。
虽说长房两兄妹没有再计较什么,可老太君心里始终膈应着不是滋味。
这账目既没查清楚,徐信也没全然相信她的话,日后始终是个隐患。
看出老太君在想什么,徐婉清淡淡勾唇,还像往常一样和她们亲热着说话。
直到送着两人出了长房,她才转身去看自家兄长仍有困惑的模样。
“祖母的话你信了几分?”
徐信犹豫着缓缓摇头,“我总觉得祖母和二娘都在含糊,别的我不知道,可这刑部王大人是决计不会收什么珍宝银两的。”
“有些事兄长自己心里知道就好,管家之权交出去,这些年算是便宜二房了。”徐婉清不轻不重的瞥他。
“兄长以后别和二房这么亲近,你忘了牢中无人探望的事了?”
听了这番话,徐信面色复杂的抿紧唇。
知道他在思虑这些时日的事,徐婉清也就任由着他去。
过去十几年里,她被二房当做傻子耍得团团转,年年朝廷俸禄都被老太君夺去大半,她还乐呵呵的帮二房数钱。
她大哥虽不和二房太过亲近,却也对老太君很是信任,这么多年一心习武,从未对二房有过什么心眼。
想要大哥朝夕之间改变心中亲近二房的心意,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似是要印证她心中所想,徐信犹豫着开口:“我觉着二房这些年也不容易,哪怕祖母贪了些银两和好东西,毕竟也是为了儿女子孙。”
徐婉清听得心里一沉,“兄长这是打算全然不计较了?”
“你想想叔父那点微薄俸禄,哪里够养活他们一家子,他们长房多年待我们情义深重,与他们计较银子实在是不妥。”
徐信并未直说不想计较,“日后你觉得不放心,便把管家之权要回来。”
听完这番话,徐婉清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果然还是她憨厚善良的好大哥,她指望用账本让他看清二房真面目是不可能的了。
“你还是安心等楠儿回府吃饺子吧,我与你说不通。”
……
寿康堂。
“你说他们到底信不信这话?”徐老太君坐立难安的捻着佛珠。
如萍在旁温柔笑道:“长房大公子向来心直口快,既然他没有继续追究,那就是没在意这些银两珠宝一事,日后我们少拿些银子就成了。”
庄晓慧向来看不惯她故作体贴贤惠的口头功夫,当下便冷笑两声。
“少拿些银两?你说的倒轻巧,可这些年长房的俸禄还不是溪儿他们姐弟俩花的多!?要是少拿银子,你愿意少要些吗?”
这话说得虽然不客气,可句句都是大实话。
如萍想着那些可观的银两数目,压下不满迟疑道:“那夫人觉得要如何才能解决此事?”
闻言,徐老太君也跟着望过去,想听听庄晓慧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知道这是轮到自己表现的机会,庄晓慧当下便挺直背脊。
“徐信不日就要挂帅出征,到时候府里只剩下徐婉清和那个口吃的呆子,还不是任由我们揉搓?”
“这还不简单!我这两日就能帮祖母解决一个麻烦!”徐格从外头快步进来,面上带着几分肆意。
徐老太君一看到他就心情极好,“你有什么好法子?跟祖母好好说说。”
“保密!祖母耐心等待就知道了。”
徐格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对自己做的事势在必得。
……
徐婉清派人将幼弟接来,得知已有大夫为他医治了几日,当下便心情大好的带着他出府裁布匹做衣裳。
两人来到盛京最繁华的街上,各种小吃的香味便从四面八方涌来,馋得他们直咽口水。
徐婉清顺着幼弟发直的目光望过去,不由笑道:“我给你买糖葫芦,你陪我去吃碗混沌好不好?”
“好,陪……姐姐。”徐楠乖乖点头,期待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可爱。
徐婉清揉揉他的脑袋,带着他来到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面前,从钱袋里掏出碎银子递去,“两串糖葫芦。”
说罢,她接过糖葫芦想要递过去,却发现徐楠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这里。
“楠儿?楠儿!”
徐婉清慌张的呼喊,手心里片刻就出了冷汗。
盛京大街上人群拥挤,一个孩子要是淹没了,根本没有找见的可能,更别提徐楠甚少出府,根本不认得回去的路了。
她越想越急,强忍泪水在四周寻找,快要急出一身汗时,才在不远处看到了那抹小小身影。
只是与徐楠相对而立的人,却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段裕。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徐婉清快步奔过去,将幼弟揽到身前。
段裕背着手,指了指面前的胭脂铺子,“淮阳郡主在里头,本王今日陪她一同出来的。”
说罢,他低头去捏徐楠的脸颊,“这孩子倒是有趣,话都说不清楚,对本王行礼倒是周全。”
徐婉清顺着他的话勉强笑笑,心不在焉的踮脚去看胭脂铺子里头。
前世,就算兄长已死十年,面容在她心里都有些模糊了,她也能清楚记得淮阳郡主的模样。
淮阳公主名为赵飞雪,是已故皇太后的表侄女,模样生得如明珠般娇艳,几年前凭借赵家女的身份,在皇太后薨世后被皇上封为郡主。
皇上因着没能好好孝顺皇太后的遗憾,对赵飞雪很是疼爱,也因此养成了她骄纵蛮横的性子。
想着前世与这位郡主打交道的事,徐婉清不由感慨自己这从小骄纵的性子与之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裕哥哥,快来帮我选选什么胭脂好些……”
黄鹂般的声音传来,引得徐婉清回过了神。
她抬眼看到眼前女子锦裙翩跹,面容如她记忆中那样张扬美艳,登时拉着徐楠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