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清猝不及防被拽出来,眼看几个太监都震惊的打量自己,忙大方行礼,“见过海公公。”
段裕挑眉不语。
“哎呦,咱家就是一奴才,哪敢让您行礼!”
海富忙侧身,嘴上说着客气话,眼底却都是得意和欢喜,“能跟王爷来是您的福气,今日有幸得见天颜,您可千万要守好礼数,皇上啊,就喜欢礼数周全的端庄女子。”
“多谢公公提点,小女都记得了。”徐婉清乖巧点头,声音甜美悦耳。
海富越发高兴,刚想再说两句,人就被拽走了。
“前头带路。”段裕扯着徐婉清的衣袖,略有深意的扫她两眼。
海富不敢多言,恭敬道:“王爷请,徐小姐请。”
他在宫中多年,知道裕王风流成性,可正儿八经带进宫引给皇上看的,这位武侯府小姐是第一位。
不过如此嘴甜有眼色的小姐,被裕王赏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几个太监在前头带路,拐过宫巷时,段裕特地放慢了脚步。
“你怎么知道他是海公公?”
“盛京中早有风声,御前太监臧公公收了个徒弟,在皇上面前颇为得眼,皇上绝不会让侍奉自己的太监出来请人,这镶红边的公公自然是地位稍低的海公公了。”
徐婉清三言两语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宫里的太监们都穿蓝衣,既然这个太监能在前襟上绣金边,那必定是海富无疑了。
此人出身卑贱,以前受了不少欺负,高升后缺什么喜欢什么,就想看到旁人捧着他,敬着他。
段裕哼笑两声,“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这趟进宫带你来是本王做对了。”
“但凡有小女帮忙的地方,今日必定会竭力相助。”徐婉清小声表忠心,越接近萱台就越害怕。
她还不知里头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面见天子要如何应对。
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段裕伸手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怕什么,有我在。”
这话听得声音不低,正巧被前头带路的海富听见。
他心里一惊,忍着回头的冲动咽了咽口水。
裕王何时这样温柔过!看来这女子当真是不寻常,没什么身世背景,单凭姿色和脾性就能讨好王爷,不简单呐!
海富越想越忌惮此女子,他忙侧身道:“皇上方才还让人请了太子和高贵妃前来,奴才估摸着现下都到了,奴才前行进去通禀。”
闻言,徐婉清下意识扯住了段裕的衣袖。
若是只有皇上就罢了,她只管低头见礼,做出一副得见龙颜不敢抬头的架势。
可如今不仅来了太子段清,还有那个盛京中以暴脾气和爱责打宫人的高贵妃在,无论她做的哪里不妥,恐怕都要招来杀身之祸。
“别怕,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又不是审罪。”段裕低声安抚两句,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进殿中。
皇宫的各宫殿宇向来金碧辉煌,这用来让皇上见皇家人的萱台更是流光溢彩,布置好的灯笼上都雕刻着大气的金纹。
徐婉清匆匆环视四周,三两眼看到身着龙袍,身形干瘦却面容威严俊朗的皇上,身着金丝牡丹镶绣裙的绝美高贵妃,还有那个从开始就盯着自己的段清。
“小女参见皇上,参见高贵妃娘娘与太子殿下。”
她跪下来行大礼,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闺秀的从容端庄,似是殿门前那个畏缩害怕的女子根本不是她。
玄德帝打量着眼前女子,不由眼前一亮,“这是哪家的小姐?长得竟如此貌美,再过两年长开了可不得了。”
惊叹的声音刚落,徐婉清就感觉身旁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心里猛沉,深吸一口气抬头笑道:“小女再美也是美不过贵妃娘娘的,盛京人都说娘娘是天地绝色,就算小女稍有姿色,也比不过娘娘如明月皎皎的倾国容颜。”
闻言,高贵妃略带戾气的面容渐渐缓和了,“这是哪家的小姐啊?说的话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段清在旁点头,附和道:“不像是权贵之家的女子,儿臣在盛京中多年,参加过大小宴会,还从未见过她。”
徐婉清最怕得罪那位难惹的淮阳郡主,早就暗地里在意自己今日进宫的说辞是什么,眼下听到高贵妃这么问,她只得紧张的看着裕王求助。
段裕淡淡笑了,“不是权贵之女,你不认识也不奇怪,她这些年甚少出府,不过……”
他又对皇上拱手,神秘道:“只要臣弟说出她父亲的名字,皇兄定然知道她的身份。”
“哦?那你倒是说给朕听听。”皇上笑着追问,又将目光放在眼前绝色少女的脸上。
“十几年前身中数箭还大喊杀敌。如今已被追封为勇武大将军的徐子平是她父亲。”段裕说这话时,面上也带了几分凝重。
这是他们朝中永远的英雄,任周边那些附属国提起他们段王朝,都要想到威武不屈,不战到最后时刻绝不放手的勇武大将军。
朝廷每年给武侯府那么多俸禄,就是看在这位以身殉国,临死前还在奋勇杀敌,喝退想要前来的副将的大将军面子上才发放好处。
徐子平自此安稳军心,让所有蠢蠢欲动的小国不敢侵犯,这是谁也挣不来的大军功。
“竟然是徐将军的女儿!好啊,你兄长如今习武挂帅,你又生得如此貌美,看来武侯府长房日后的福气还在后头。”皇上毫不吝啬的夸奖,对她竖起大拇指。
高贵妃最会看眼色,听皇上都开始夸赞了,也跟着笑道:“裕王怎会认识武侯府家的大小姐?这深闺女子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你今日还特地带到宫里来,莫非……”
她故意没说完,目光却变得耐人寻味了。
段裕若无其事道:“她是飞雪的朋友,听说飞雪已经连着好几日头疼了,手里恰巧有治头疼的神药,想托臣弟送给飞雪,臣弟一听就觉着还不如带她进宫,让她亲自给飞雪最好。”
这番解释听得徐婉清呼吸微滞。
她哪里有什么神药!她又不是大夫,更不懂药理。
不等高贵妃开口,段裕又突然露出了淡淡笑意,“再说徐三小姐还不到十六,娘娘动不动就往这事上扯,丝毫没顾及她这清白少女的名声,臣弟日后可不敢带女子同进宫了。”
高贵妃听得笑容微僵。
“母妃她不过是随口猜测,这里也没旁人听着,有不妥的地方,侄儿给这位小姐赔个不是。”
段清放下茶盏,起身走到了两人面前。
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徐婉清不免紧张的抿紧唇,恭敬低头道:“殿下乃东宫太子,身份尊贵不同常人,小女不敢承您赔不是。”
“好了好了,贵妃以后开裕王的玩笑可以,别带上其他清白女子就是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殿里没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说出去,都坐着喝茶吧。”
皇上开口打圆场,心思只放在面前上好的雨前龙井上,“老九,你托人送来的茶叶比户部每年从京外买来的都好,瞧这颜色多鲜亮!”
几句话说得众人重新露出笑容,徐婉清坐在下座,看到高贵妃不快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惊奇。
从前她觉着后宫争斗并不可怕,就如同长房与二房没什么分别,可她今日进宫才发觉根本不同。
短短几句话,她就能看出千丝万缕的牵扯来。
裕王敢正面嘲讽太子的母妃,皇上看似漫不经心,出言却是摆明了维护自己弟弟,而太子自然是向着他母妃的。
这些事联在一起,她只佩服裕王在宫里也能横行的能力,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讨皇上喜欢,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时辰不早了,百臣都已经到齐,皇上,您和贵妃娘娘该移步正殿了。”
外头进来一个头发花白,身穿红袖蓝纹长袍的太监,虽已五十多岁的年迈之龄,双眼却明亮锐利,看着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他先是扫了徐婉清一眼,这才不动声色的上前扶着皇上。
一行人跟随龙撵前往正殿,段裕带着徐婉清在角落里坐下,这才与百臣同行跪拜礼参见皇上。
段裕是皇家人,虽有职权在手,却不用在这场宫宴上单独被赏,因此以他的身份坐在不起眼的地方,也没有多少多少人觉着奇怪。
可即便是这样,他风华无双的相貌气度,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徐婉清看到不远处的赵飞雪黑了脸,正蹙眉和身边的拜月说着什么悄悄话,登时心里咯噔一声。
“郡主是真头疼吗?王爷今日到底要我做什么?”她眼看着众多女眷纷纷议论自己的身份,当下开始坐立不安了。
段裕的心思都在面前饭菜上,他从桌子底下递去瓷瓶,“这药很灵,你拿着将此事含糊过去就是了,先尝尝这些御膳吧,都是盛京最好吃的菜品。”
“王爷……”
徐婉清欲言又止的攥紧瓷瓶,面色很是焦急。
这与她想的很不一样,今日来宫里,她还以为段裕是有什么要应付的仇家,拿她挡在中间也好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