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叨扰了。这次前来，婉清是有一事相问。”
徐婉清开门见山地就问，也没有兜圈子。
福伯还是乐呵呵的模样，捧着茶杯，很是好脾气的说道：
“徐小姐请讲，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点了点头，徐婉清便问道。
“不知福伯可知江南梅家？”
一听到“江南梅家”这四个字，徐婉清看到，福伯有一瞬间是变了脸色的，但是很快就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老夫未曾听说。”
徐婉清知道这话一定就是再撒谎了。
“福伯，婉清前几日遇到了江南梅家的一位故人，他托婉清前来问上一问，赵府曾经对梅家所做的一切，可曾有过悔意？”
这下子，福伯都笑不下去了。他没有说话，而是捧着茶杯，混沌的目光朦胧了起来，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徐婉清也有耐心，并不催促，她觉得，福伯会说得。
而一旁的赵飞雪听得云里雾里的，并不知道徐婉清他们再说些什么，便问道：
“福伯，你们再说什么？什么江南梅家？”
看着赵飞雪懵懂的模样，福伯不禁笑了笑，最后叹了一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唉～二十年了，没想到他还是找过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说起江南的梅家，那还是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原来的梅家是江南首富，而且还是皇商。最厉害的便是茶庄的生意，当时皇宫的所有茶叶，都是梅家供应的。而赵家是在京城发家的，当时的赵老爷子看中了作为皇商茶叶生意里的商机，觉得这里面的利润很大，就想要在其中掺上一脚，得一些利润。
但是当时的皇宫的茶叶是被梅家给垄断了的，作为梅家最大的生意，还是保护梅家荣誉的事情，梅家当然是不想让的。即使当时赵家提出来的是合作，梅家也没有答应，也许是看出来了当时赵家的狼子野心。
而当时的赵家仗着背后有太后撑腰，难免行事有些霸道。再加上当时的赵老爷子年轻气盛，一听说梅家拒绝了合作，顿时就气急了，当时还把一套最喜欢的瓷瓶给摔碎了，可想而知，当时他是有多么的生气。
“岂有其理，那梅家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赵老爷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主要是梅家将皇家茶叶生意垄断的太过彻底，赵家想要暗中插进去都没有机会。
“家主，消消气，那梅家确实是不知好歹，居然不将咱们赵家放在眼里。”
当时跟在赵老爷子身边的，除了账房的福伯，就是这位赵家旁系子弟赵禄了。
“那赵禄就是一个奸佞小人，想得竟是一些心术不正的主意，将当时的赵老爷子误导了。”
福伯说道赵禄的时候，语气中还是难免的痛恨。
“咱们赵府背后可是太后，想不到那梅家都不给面子，当真是不识好歹。家主，这样的人，我们就应该给点教训。”
赵禄提议说道，他宛若鼠目的眼睛透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福伯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又要出什么阴险的主意了。
“老爷，既然梅家不肯让步，那我们就换一桩生意吧。梅家做皇商做了几十年了，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
福伯劝说赵老爷子，他不觉得梅家有什么错，做生意，本就应该如此。既然不肯合作，那就放弃好了，没必要死磕到底。
“福寿，你说得这是什么话？那梅家不识好歹，难道我们就要忍气吞声了吗？”
赵禄是第一个不乐意的，马上反驳了福寿的话。
“不是忍气吞声，而是……”
还不等福寿说完，赵老爷子就被他们吵得不耐烦，将他们给哄出去了。
“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愿意吵，出去吵。”
两个人瞬间就没有了声音，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而是悄悄地出去了，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出了门口，赵禄还瞪了他一眼。
“那之后，赵禄再次找到了老爷，给老爷出了一条计谋。老爷就被他给蛊惑了，等到大错已成，我才知道这件事，但是已为时晚矣。”
到现在，福伯提起这件事还是咬牙切齿地模样，心里还是悔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注意一下，能够及时阻止赵老爷子，不然也不会酿成大祸。
“是不是赵老爷对梅家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徐婉清差不多也清楚了。
“对，当时老爷受到了赵禄的蛊惑。陷害了当时的梅家，说梅家跟官府勾结，赚取皇家的差价，还卖假货等一系列罪证。怕梅家不能够连根拔起，所以赵禄特地找了许多的罪名，按到了梅家的身上。当时皇上觉得梅家犯了欺君大罪，根本不听梅家的辩解，再加上有太后的帮衬，皇上就更加深信不疑了。就这样，梅家被满门抄斩了。”
旁边的赵飞雪听得目瞪口呆，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心中正直无比的父亲，居然因为这件事就陷害了梅家，还让人家家破人亡。
“所以赵家最后如愿以偿了，接管了梅家的生意。”
徐婉清平静地说道，但是也难免有些唏嘘，当时繁荣昌盛的梅家，一转眼就家破人亡了。而作为当时仅存的梅家人，看到了自己亲人一个个死去，也不难猜出来当时的海富是怎样的心情，恐怕这些年，他就剩下仇恨了。
“这件事是赵家错了，所以赵家只是繁荣了二十年，就迎来了它的报应，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福伯垂着头，悔恨地说道，他没有为赵家开脱。他知道，赵家做了太多错事了，迎来了报应，也是应该的。
赵飞雪是听得目瞪口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赵家居然做了这样的错事。作为一个女儿，赵老爷子是很宠爱她的，而她也只是负责天真无邪，享受宠爱，那些个暗地里腌臜的事情，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福伯，你说得这些可都是真的？”
“小姐，福伯说得都是事实。但是老爷宠爱你都是真的，他也从来都不希望你接触这些事情，小姐，你不要埋怨老爷。”
福伯有些哽咽地说道，他到底是向着赵老爷子的，他不希望赵老爷子宠爱了一辈子的女儿最后埋怨他。
赵雪飞现在心情有些复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最喜欢最敬爱的长辈背地里居然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她一直以为，赵家落得这般下场，是因为树大招风，没想到居然是罪有应得。
“梅家当时还留下了一个人，就是梅家年幼的小少爷。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被送到了寺庙中修养，这才逃过了一劫。”
徐婉清插嘴说道。这是她根据沈明月给她的纸上的内容推断出来的，上面写着海富幼时一直待在法华寺。
听到徐婉清说得话，赵飞雪不难想到。梅家的小少爷听到了消息回到了梅家，没有看到亲人，没有看到温馨的一幕，看到的是血流成河，尸首遍地。当时他没有疯，就已经很坚强了。
一想到这里，赵飞雪脸色就不禁有些发白。
“其实，老爷当时是发现了梅家的小少爷的。也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不过那小少爷好命，不知怎地合了皇后的眼缘，被皇后带进了宫中，得了庇佑。赵家无可奈何，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些年，老爷一直都注意着梅家小少爷的动静，没想到百密一疏，到底是栽了。”
说出来了最后一段往事，福伯突然觉得自己轻松多了。这些事情他压在心里二十年了，都到如今了，他终于是说出来了。其实他是有罪的，他应该也去赎罪的，但是受了赵老爷子的嘱托，照顾小姐，他这才苟活到了现在。
“小姐，我也是有罪的，我应该也去赎罪的。”
彻底说开了，福伯一把年纪了，也不禁哽咽了起来。他从来不认为赵家，自己是无辜的，他们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小姐，我应该去赎罪啊。”
赵飞雪看着福伯一把年纪了还声泪俱下得，也不禁跟着哭了起来。
“赵家已经没了。”
赵飞雪哑着嗓音哽咽地说道。赵家已经得到了它应有的报应了，没有了昔日的荣光，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守着那空荡荡的赵府。
“赵家是没了往日的荣光，但是梅家是连人都没有了，日后，也不会再有江南首富梅家了。”
徐婉清淡淡地说道。赵家只是没了往日的荣光罢了，但是人还在，根还在。可是梅家呢？赵家当时做得决然，确实是连根拔起的。等到海富都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江南首富梅家了。
听到徐婉清这样说，赵飞雪低下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是赵家人，本就没有立场说这些话，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
赵飞雪哽咽地说道，她到底是善良，虽然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是她知道赵家错了。这个错误，搭上赵家也没有办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