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咳嗽了一声,然后粗着嗓子道:“兰儿最近忙着为我准备食补确实累了,而六丫头的事情我也知道,也去看过,却没有发现中毒的事情,也不知道照顾她的人都是怎么看的,小小的孩子中毒了都不知道!”说着,狠狠甩了甩袖子。
御医摸着花白的胡须道:“六小姐身上的毒很轻微,而且发病也是刚刚的事情,所以一时间察觉不出也是正常的,这毒如果是通过奶娘传到六小姐身上的,那剂量应该是很大的,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很可能不是,我倒是觉得可以先查查六小姐的贴身衣物什么的。”
陆蓉站起来,走到六小姐身边,仔细的检查起来,从包裹的被子,到她的手脚,一点一点的检查,随后又把丫鬟拿过来的随身衣服检查起来,几乎无一处遗漏,最后落在她刚刚换洗下来还没有去洗净的肚兜上,然后转头问周氏:“这肚兜够奢华的,不是说过不能给小孩子用这么绣工复杂的做贴身衣服,小孩子的皮肤娇嫩。”
白嬷嬷蹙眉道:“郡主,这是长公主送给六小姐的,是宫里送来的,一共两件,一件龙形图案,一件凤形图案,长公主把龙形的留给了小公子,把这凤的给了六小姐。”
陆蓉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不会怀疑母亲,我只是觉得万一有人想嫁祸呢?”
白嬷嬷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点了点头,道:“蓉儿说的有道理,还是查一查。”
一屋子的人都怔愣住,傻傻看着这一幕,六小姐跟小公子是相爷的心头肉,六小姐虽然比不上小公子,但是也是很重要的,如果出了问题,谁也承担不起。
凤纹肚兜之所以特别,不仅仅是因为绣工精美,还在于选用的材质,是最舒适柔软的料子,绣工用的丝线还是金线,是真的纯金大早的,看着精美不已,只是金线质地粗糙,美则美矣,穿在身上其实是不舒服的,这也是陆蓉之前说不能给六小姐贴身穿的原因。
御医从丫头手里接过肚兜,用手摩挲了一会儿,又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眉头渐渐蹙起来:“这——”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陆蓉冷笑了一声,看来她料想的不错,于是想了想,吩咐道:“去取刮刀来。”
众人吃惊看着,长公主蹙眉,高声喊道:“都没听到吗?”
刮刀很快取来了,陆蓉便小心的从那金线上切了一块儿下来,然后又磨成碎粉,放到了水里,然后用力搅拌均匀,才又道:“去取狗来。”
有人答应着去了,很快便牵了后院儿看门的一条狗,很大的一只,一进来就冲着所有人狂妃,陆蓉把水递给小厮,让他想办法给狗喝下去。
狗迟疑了一下,便在小厮的引导下喝了起来。
所有人都盯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没一会儿,那狗就狂吠起来,一边狂吠一边浑身打颤,然后接着倒地不起,眼睛嘴里都喷出了大量的血液。
陆桐凑的最近,那狗的血差点喷到她身上,吓得她不轻,差点摔在地上。
宋氏急忙搀扶着她,把她的脸别向一旁。
长公主冷声道:“连我都算计上了,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想毁我的盛誉!”
御医仔细查看了一下狗的死状,点头道:“果然没错,这金线里含了高浓度的水银,偶尔触碰无碍,可小孩子体热经常出汗,又随身穿着,时间久了,毒素就会透过皮肤渗入到小孩子体内,现在时间还短,如果再晚些发现,只怕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长公主的脸色更差了:“东西是宫里送来的,难不成是宫里人想害——”顿了一下,她又道:“那宏儿那件!”
陆相的身子也晃动了一下,那两件肚兜与其说是宫里送来的,其实是那边的人送来的,他当初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直接交给了长公主,随口说是宫里送来的,难道说是那边的人想害自己的两个孩子?
越想越细思极恐,陆相捧在手中的茶杯都有些晃动起来,可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于是狂暴的站起来,怒吼道:“查!一定要查出来!”
屋子里的人脸色都不好。
周氏思来想去,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眼泪汪汪的指向柔姨娘,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托人把肚兜送来,还说六丫头就喜欢肚兜上的凤凰图案,也是你亲自给六小姐戴上的,我当时还说这么小的孩子带这些东西不好,可你说你是亲娘,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喜欢什么!”
柔氏心头大惊,见所有人都怀疑的看向自己,下意识便跪了下去,道:“相爷明鉴,真的不是我,我只是觉得这东西金贵,又是长公主赏赐下来的,我怕周氏会虐待我的女儿,所以送过去,只是想提醒她孩子在公主心里是很重要的,让她不敢还我的孩子,那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动手脚呢!”
柔氏说的是实话,不过这主意可是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她的贴身丫鬟绿碧想的,可她没有想到这一层,只觉得宫里赏赐的东西怎么会出问题呢?而且小公子也有一件,可是想到小公子可没有佩戴,难不成是长公主故意的想害自己的女儿,可长公主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女儿呢?
她一边磕头求饶一边想着,很快想到自己之前曾经想害长公主,难不成长公主是知道了,所以才害自己的女儿?
她越想越害怕,如果长公主对自己存了坏心,那她跟她的女儿还怎么在这府里待下去。
就在柔氏心里胡思乱想细思极恐的时候,陆相怒声道:“柔氏,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你害的你自己的女儿?说!”
柔氏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怀疑长公主,她只能拼命磕头,道:“相爷,我没有,我怎么会,那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能做那种事,哪有做母亲的愿意这么做呢?”
吴氏看了她一眼,道:“柔姨娘,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嘴硬,还是赶紧把事情交代清楚,这样我们也好为你求情。”
柔姨娘撕心裂肺道:“相爷,真的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做的,我一定会承认,可我真的没有,我怎么承认呢?”
陆芯一直没开口,此刻冷笑出声,道:“柔姨娘,你是不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被送到周姨娘那,你恨做这个决定的人,也就是长公主,所以你才这样做的,如果查不出来,你可以把一切都推给周姨娘,那样你的女儿便能回到你身边,如果查出来了,那也跟你没关系,其实你是想着甩在长公主身上,这样没人会怀疑到这间肚兜上去,这上面的金线只怕也被你换了吧?”
柔姨娘觉得自己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也不能说清楚了,除了啼哭,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
陆蓉的目光落在柔氏身上,最后又落在陆芯跟吴氏身上。
陆芯被陆蓉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不由开口道:“大姐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分析得不对吗?长公主可是最善良最仁厚的,我绝相信长公主母亲会害六妹妹,而周姨娘也是真心想着收养六妹妹,而且她不会蠢到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只有柔姨娘,而且柔姨娘之前行事乖张可是有目共睹的!”
陆蓉有些心神不定,这一次,她自己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谁下的手!母亲,那是不可能的,周姨娘显然也不可能,吴氏,她也没理由,可是柔姨娘真的会这么蠢吗?为了把孩子接回身边,她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吗?
难道她就不怕六妹妹真的中毒身亡?
还有陆芯,她是真的认为柔姨娘嫌疑最大,还是因为之前跟柔姨娘的嫌隙故意的添油加醋,亦或者她是知道什么?
可是自己已经派人盯着了,陆芯并没有机会,而且陆芯自从回来除了偶尔去找吴氏,其余根本没有出过院子!
陆蓉一边想着一边后退,一时间也是踌躇不已,纠结万分。
她总觉得陆芯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她身上又没有明显的破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六妹妹一个女娃娃,还这么小,到底对什么人有威胁呢?
谁会最有可能性害她呢?
如果说是小宏儿,那还有可能性,可是六妹妹?
想到这儿,陆蓉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是啊,没人有理由害六妹妹,只会有理由害小宏儿,谁最有理由?
吴氏?跟长公主和陆相有仇的?
还有不想陆相好过的?
她很快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陆相,而陆相不知怎么被陆蓉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安。
他很快转开了视线,然后下意识看向柔姨娘,怒声道:“你还不承认,是不是你为了要回宁儿才那么做的?你竟然还想陷害别人!”
柔姨娘受了指责,禁不住委屈的哭诉起来,可陆相却把视线移开了,她无奈的在人群里转换视线,像是要找什么人来替自己证明,视线落在陆芯身上,陆芯得意的样子刺痛了她,她下意识冲过去,抬手就对着陆芯的脸颊啪啪两耳光,打完接着扬手又要打,却被吴氏喊住:“柔姨娘疯了,她疯了,还不赶紧拉住她!”
接着有人就去拉住柔姨娘,可她却不停地叫骂着:“三小姐,我跟你并没有深仇大恨,你为什么一次次针对我,为什么要算计我,为什么!”
陆芯没想到柔姨娘竟然会对自己动手,一时间头晕又焦急,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嘴角有什么东西流出来,她用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柔氏下手太重了,竟然直接把她的牙齿都打落了,她接着尖叫起来:“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气急败坏的陆芯扬手就要打回去,可是还没有动手,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嬷嬷给拉住了:“小姐,你不能动手,万事有相爷替你做主。”
陆芯猛地惊醒过来,旋即大哭着扑到了陆相面前。
陆蓉看了那嬷嬷一眼,想起她是跟着陆芯一起回来的,应该是吴家或者是永昌侯府替她找来的,就是为了时刻提醒她。
柔姨娘虽然只是妾室,但到底是陆相的枕边人,陆芯一个晚辈,如果动手了,那就不合理法了。
长公主蹙眉,厉声道:“还不赶紧把柔氏拉住。”
柔姨娘却疯狂的挣扎起来,陆蓉看柔姨娘的样子,于心不忍,道:“母亲,柔姨娘可能是受了刺激。”
柔姨娘眼眶泛红,嘴唇发白,疯癫的张大嘴笑着,跟当初的陆莲有些相似,宋氏想到什么,下意识后退,脸上都是惧怕,这相府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都疯掉了?陆莲是那样,柳氏和小柳氏是那样,现在柔姨娘也是!
陆蓉看着那些人把柔氏按在地上,眉心蹙在一起,无奈的直叹气。
长公主厉声道:“柔氏,你别装疯卖傻,还是从实招来。”
柔氏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个劲儿的在人群里撕扯,跟往日乖巧的样子判若两人!
陆相站起来,厉声道:“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又看向伺候柔氏的人:“你们又知道什么,还不招来?”
伺候柔氏的丫鬟都吓得半死,一个个跪在地上求饶。
长公主冷声道:“说的极是,柔氏就算是疯了,那她身边的人可没疯,来人,把她拖下去,只要问出什么来,随意处置。”
丫鬟们吓得半死,已经有人冲进来拖人,屋子里的跪地磕头声求饶声连成片。
这时候,一个身材娇小的丫鬟突然大喊一声,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是柔姨娘做的,柔姨娘吩咐奴婢把肚兜上的金线抽出来,换上她让人从外面购买的掺了水银的,然后又给周姨娘送去,亲自给六小姐戴上,她就是想着让人觉得周姨娘没有照顾好六小姐,这样六小姐就能回到她身边了。奴婢也没办法,奴婢不这么做,她会把奴婢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