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茉答应帮忙救治韩冲，并不是一时冲动。
中医虽然不像西医那样以外科见长，但手术却是很早就出现了的。
只不过受各种环境限制，才没有深。入发展下来。
但真正厉害的中医，在手术方面也并不比西医查到哪里去。
柳茉在中医方面的研究遇到瓶颈的时候，还特地跑到国外去学过两年外科。
所以，即便是来到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古代，她心里依旧不虚——
没有麻醉剂和止血药？
没关系。
她有银针。
一样可以麻醉止血。
没有双氧水和医用酒精？
没关系。
她自制的消毒药水效果不比那些差。
至于对人。体的熟悉程度嘛……
比起那些整天研究肌肉和血管的西医来说，自己还多了对穴位的研究，绝对比他们了解的更加透彻。
可就算她再怎么胸有成竹，也忘了一件事——
“太暗了。”
她低喃出声。
这声音实在太小，哪怕是燕凌曲，一时间也没有听得很清楚。
于是便问道：“柳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屋里的光线太暗了！”
柳茉皱着眉头看向窗外。
她今天在竹屋忙了大半天，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接近申时了。
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竹屋里的光线也不如正午时的明亮。
“若是普通的伤口，这样的亮度足够了。”她有些为难的看向燕凌曲，“可你的手下伤的是心口处，稍有不慎，刀子便会划破心脉。到时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那怎么办？”燕凌曲道，“屋里昏暗，把他挪去屋外可行？”
“绝对不行！”柳茉摇头。
做这种手术，最重要的是需要无菌的环境。
眼下在这竹屋里已经很勉强了，若是把人挪到屋外，拦不住风带起的灰尘泥土，就算成功拔除箭矢，后续伤口感染的风险也会增加。
到时候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因为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细菌感染之类的说法，柳茉便没有和燕凌曲解释太多。
燕凌曲倒也信她。
见她摇头，便立刻放弃之前的想法，转而问道：“既然这样，那你看他带着这伤口还能坚持多久？能不能撑到明天午时？”
她说光线太暗，若是撑到明天午时，应该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吧？
“不可能。”
柳茉摇头：“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再加上流血过多，早已快要油尽灯枯。就算有我之前给他的参丸续命，最多也只能撑上四个时辰。”
所以说，想要救人，必须尽快把箭头拔。出来才行！
看着长桌上的病人和简陋的竹屋，柳茉心里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开始怀念起手术室里的无影灯来。
等等！
无影灯！！
她突然眼前一亮，抬头看向燕凌曲：“你身上有铜镜吗？”
燕凌曲：“……”
他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大男人，身上怎么会有那种女人用的东西？？
见对方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柳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傻话。
只是她这会儿也顾不上解释，急急的道：“也不一定非要铜镜，只要是差不多的，能反光的东西就行！”
燕凌曲的反应也十分迅速。
她只听到反光两个字，便明白了柳茉的意思，便道：“没有铜镜，护心镜行不行？”
说着，他把胸前的护心镜解下，三两下擦掉上面的灰尘血渍，递到柳茉面前。
“可以的！”
柳茉点点头，目光中露出一丝欣喜，急急的道：“这样，你拿着它去床边，把阳光反射到他的伤口上。我们得动作快一点，一定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把整个手术完成才行！”
说实话，她口中的什么反射啊，手术啊，燕凌曲都听不太懂。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几乎瞬间就理解了柳茉的意思，走到窗边，用护心镜的镜面将阳光成功的反射到了韩冲的身上。
那护心镜最多不过两个巴掌大，反射过去的光的面积也有些小。
好在箭矢造成的伤口本来也不大，再加上柳茉对于人。体经络血脉的熟悉，竟然也勉强达到了能做手术的条件。
见此情景，柳茉不由得欣喜的冲燕凌曲点了点头。
还没等对方回应，她便再次把头地下，拿起金针，朝伤口附近的穴位狠狠刺了下去。
接下来，燕凌曲一边按照柳茉的要求调整光点的方向，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韩冲后心的皮肉割开，顺着倒刺的走向，小心翼翼的撼动箭头
她动作轻巧熟练，仿佛之前曾经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燕凌曲向来目力过人。
随着柳茉的动作，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手下身体里那鲜红的肌肉、暗色的血管。
他觉得，只要柳茉的刀下的再深那么一点点，自己看见韩冲的心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九岁就被扔到边疆，十一岁开始在战场上杀敌。
到如今，死在他刀剑下的亡魂数不胜数，战场上血肉横飞的场面对他来说更是如同家常便饭。
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眼前的画面颇有冲击性。
偏偏柳茉一个小丫头竟然能看的面不改色，拿刀的手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迟疑半分。
她是天生无感，还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画面？
那柳文清的医术不过尚可而已，又是谁给了她这一身高明的医术和奇异的手段？
这样的手段，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展露在人前，就不怕被人当成妖孽喊打喊杀？
“你们去门外守着。”
燕凌曲偏过头，看向自己抬着韩冲来的两个手下，低声道：“今天的事情，回去之后绝对不能吐露半个字！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我必定军法处置！听见了没有？”
“是！将军！”
那两人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心神微颤，燕凌曲这么一说，赶紧应了一声，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的柳茉，也才刚刚松开了一根倒刺，闻言不由得微微弯了嘴角——
她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放在这个时候，算的上是惊世骇俗。
碰上愚昧一点的，把她当做妖孽烧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燕凌曲想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对他的手下下了封口令。
这人，倒是比想象中的更加细心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