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听到这声音，犹豫中带着迟疑地抬头，将醒未醒的眼眸刚好对上江闵担忧的目光。
她本来锁在一起的眉头，见江闵睁开眼睛，立刻舒展，笑脸盈盈。“江闵，你醒了？”
江闵撑起四肢百骸无力又残破的身子，往旁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小半张床，“湄儿，你上来睡。”
苏湄脸庞一红，不过想到和江闵远不用这么矜持，乖巧可爱地应了声。
速度很快上了床，睡在江闵身侧。
她还非常主动地，往江闵怀里靠了靠……
脸上洋溢起满满的幸福。
江闵却是不自觉地，抱紧苏湄。
“以后，我施针时，你还是不要看了。”江闵想了想，也只有苏湄看不到才会稍稍安心些吧。
但是苏湄眼眸认真地看着江闵，重重点头。
“不，我要陪着你。”
他要承受那么大的痛苦，而对她而言，不过亲眼见证这些。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她凭什么呆在江闵的身边？
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她又凭什么喜欢江闵。
“你呀……”江闵有些无奈，不过除掉由着苏湄之外，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苏湄又是眉头一皱，试探性地问。“江闵，你真想腿好起来吗？”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偏偏苏湄还问得那样认真，偏执又执念地，想从江闵这里要到回答。
江闵眼眸一滞，又是迟疑片刻，这才带着犹豫地点头。
“只是因为我吗？”苏湄的问题更奇怪了，江闵不得不多看了她一眼。
她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尽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你回答我就好了。”苏湄的声音听着竟然是那样的卑微，又带着满满的乞求。江闵不忍多问，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也不只是因为你吧。我这双腿有希望，总想站起来。”
只有站起来，他才能行动方便，才能不成为苏湄的负担和拖累。
江闵深知这一点，便能盼望着自己可以找一天站起来。
施针的过程很苦，只因为想到这一点，才费力地坚持下来。
他这回答，苏湄明显松了口气。
原来不只是为了她……
那她的负罪感，也比之前轻了不少。
“怎么了？”见苏湄表情有些微恙，江闵又多问了句，言语关切。
这世上能让他这么关心的，除掉苏湄之外，已然已经没有了。
也只有她，会用同样的百分百，回报自己。
“没事。”苏湄难得存了份别样的心思，向着江闵浅浅摇头，轻轻打了个哈气，“时候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说着闭上眼睛，往江闵那边靠了靠。
这……
江闵有些无奈，可惜这幅身子已经被施针完全掏空，不然小妮儿这样，他又得对她做些什么了。
想到这样的自己，江闵微微摇头。
…………
后来的施针，苏湄果然和承诺的一样，一刻不停留地跟在他身边，见江闵施针远比自己还要紧张，每次施针还要问百里郁一大串问题，包括江闵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每天要吃什么东西补充营养，有什么注意事项……
那个素来安静的苏湄，也只有在这时候才变得那样喋喋不休，以至于百里郁很快没有了耐心，写好一张清单交给苏湄后，便不许她再说话，否则就不给江闵施针了。
这才得了片刻的安静。
不过江闵的双腿，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有了起色。
已经渐渐可以站立起来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进步。
施针的过程虽然很艰苦，不过因为有一个值得期待的结果，江闵和苏湄都在坚持着，便也不觉得苦了。
终于百里郁宣布，施针结束。
那时候已经过去三个月，眼瞅就要步入到最炎热的酷暑盛夏。
“也不要高兴得太早。”百里郁难得心情不错，竟然特别叮咛，“你虽然已经施针完了，不过一切才刚刚开始。情况可能还会反复，而且你还要经常训练，这样才能渐渐好起来。最开始可能要有人搀扶着你走每一步，然后用很长时间的木杖，再到最后一瘸一拐。”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江闵不止瘸了一日，那么休养的日子也不能贪图快，必须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
“哦。”苏湄虽然之前已经听百里郁说了，不过再次听到，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失望。
不过很快收敛下来，并不想让江闵看到自己怅然若失的模样。
甚至还挤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会监督他的。”
“嗯。”百里郁点头，有了苏湄这话，她倒是放心了许多。她在春闱城这里耽误的时间也不少了，是时候准备回去了。
也不知道叶秦现在，是如何的光景。
只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春闱城来了位不速之客。
贵为天子的江勉在杨忠武和杨禄的陪同下来到春闱城，声势浩大，人尽皆知。听说是为了叶秦两国的盟约而来。春闱城这样鸟不生蛋的地方，竟然迎来了大夏的天子？
整个城里，茶余饭后聊的，都是这么件事情。
十之七八的人都觉得不可想象。
江勉也没有特别走漏风声，实在是这事闹得满城皆知，徐老太太去城里看过热闹后，便把这事添油加醋地说给苏湄知道。她并不知道他们和江勉的渊源，只是单纯过来八卦。
苏湄听得心惊肉跳，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庭院，江闵正在休憩，见她这样着急地跑回来，有些奇怪。
不由眉头一皱，略显担心地问。
“湄儿，你怎么了？”
江闵关切地问。
只是苏湄还来不及开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江闵皱眉，有些迟疑地看了眼苏湄。
百里郁过来不会敲门，而且她已经回了叶秦，短暂的一天两天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至于徐老太太和徐汇，都会在敲门的同时自报家门。
可是如果不是他们，他实在想不出会是谁过来。
“湄儿，你扶我过去吧。”现在的江闵，已经可以勉强靠着拐杖，在苏湄的搀扶和帮助下，走几步路了。
苏湄点头，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撑起江闵，支撑着往前挪了挪身子。
他们走得很慢，可是外面的那人，却有足够的耐心，一直守在外面，等着他们过去。
…………
苏湄紧张极了，很怕看到来人。
不过庆幸的是，站在他们门外的，是杨禄。
杨禄看上去一切都好，见到苏湄他们还笑着点头示意，尤其见江闵可以站起来了，还有些惊讶，合不上嘴。
就算是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看到江闵站起来的一天。
他的伤，毕竟已经那么久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