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本来害怕面对江闵,不过这话问出之后,倒是轻松了不少,更期待从江闵的口中听到答案,眼眸澄澈地望着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就算屋子昏暗,也能看清眼中的熠熠。
纯粹、夺目。
那一刻江闵觉得,就算拿整个世界的宝藏和他交换苏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还是生气了,对吧?”
苏湄沮丧地套拉着脑袋,委屈的眼睛微微泛红,眼眶里泪珠一直打转。
“那你骂骂我,以前母亲生气的时候,就会狠狠骂我一顿,她骂完我就心情舒坦了。”苏湄想起王秀每次受了气,就会各种辱骂自己,各种污言秽语,直至完全泄气,或者苏洋从外面回来才作罢,有时她一段时间都心情不好,能连着骂苏湄好多天。
有时,只是她说话大声了一点,或者不小心打破了厨房的碗……
又或者,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苏湄很好,不过想要诚心挑她的麻烦,还是可以找出一大堆。
“我骂你做什么?”江闵又心疼又觉得好笑,他的小妮儿,也不知道脑袋整天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顿了顿,冲着苏湄招了招手。
“过来。”
苏湄微微一怔,往前挪了挪身子,将手伸了出来,“你不想骂我,那……那可以动手打我,只是不要太疼了,我怕。”
她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不过颤抖的身子仍然怕得厉害。
江闵更心疼了。
苏湄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话,一定是有人对她动手。他微微抿了抿嘴,声音下沉,不自觉地冷寒。“是谁?”
虽然语气还和刚才一样,不过隐隐暗藏杀意。
苏湄本能轻轻咬了咬唇,一个劲地摇头,可是从江闵眼中看到的愤怒又深知自己不能撒谎,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声。“是……是我的母亲,还有一些亲戚。”
家里偶尔会来一些王秀那边的亲戚,母亲便会张罗着苏湄应酬,可是她那么安静的性子根本不知道在那样的场合说什么做什么,难免会让王秀面子上挂不住,说他们家有个脑袋不大聪明的蠢姑娘。
王秀从来没想过替苏湄争辩,反倒将这引为自己的耻辱,向着苏湄各种痛斥谩骂,极尽羞辱之能事,还严厉喝止苏湄,不许她告诉苏洋。
江闵重重地锤了下轮椅。
苏湄稍稍往后退了退,“江闵,你生气了……”
对,他生气了。
他生气苏湄竟然会有那么一个母亲,不但对她无端谩骂,甚至还动手打她。他视若珍宝的丫头,就这么被人贬为草芥。
苏湄又把手往前伸了伸,虽然害怕,不过还是坚定地说。
“那你打我吧。你打了我,就不生气了。”
她好像,总是喜欢将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
江闵眼眸再是一沉,昏暗中看不到他表情的变化,声音从喉头传出也有些失真,不过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湄儿,过来。”
她便离他,更近了些。
害怕得,仓促闭上眼睛。
但是,她被江闵一把抱入,揽入怀里,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僵硬微凉,但对苏湄而言,却又是那样温暖,那样让人留恋。
人皆砒霜,唯她蜜糖。
江闵将苏湄抱得很紧,很紧,似乎要把小妮子完全融到自己的身体里,却又忐忑害怕,担心她会在下一瞬消失。
这样的患得患失,是他一生二十七载寒暑,从未有过的体会。
为君王时没有,为臣掳时也没有。
“江闵,你把我抱得好紧。”苏湄稍稍动了动身子,换了个稍稍舒服些的姿势,眼眸余光打量江闵。“你抱了我,就不生气了吗?”
苏湄很喜欢在一个问题上纠结,如果得不出答案,便不会琢磨第二个问题。
江闵稍稍松开了些苏湄,望着她透亮的黑眸,轻轻点了点头。
微凉的指腹落在她的唇上。
“如果你可以吻我,我会更高兴。”他望着苏湄,说着情话,戏谑又认真。
吻吗……
苏湄怔了怔,又想起江闵说的喜欢。
因为喜欢她,所以喜欢吻她。
她笑得更灿烂了,一个劲地点头。“好呀,只要你高高兴兴的,我做什么都行!”
她凑到江闵的面前,将自己的唇清浅覆盖上去。
微浅、生涩的一吻。
这就是苏湄理解中的吻,只要唇瓣触碰便算。
但,显然和江闵以为的吻,有些不大一样。
“闭眼。”江闵没有得到满足,干脆指导起了苏湄。苏湄闭上眼睛,漂亮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如一只蝴蝶,闯入江闵的心扉,乱了他的心智。他吻上苏湄的唇,主导着绵长的一吻。
…………
“娘娘,你回来之后就变得很高兴了。”四喜看了眼从江闵房间回来的苏湄,脸上洋溢满满的笑容,趴在床上拨弄着自己做木工的那套工具,忍不住还会偷笑两声。
见苏湄心情好转,四喜也松了口气。
她走到苏湄跟前,俏皮眨了眨眼。“娘娘,你和太上皇在房里聊了什么,给四喜说说呗。”
她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开起了苏湄的玩笑。
“我才不要。”小丫头揉了揉通红的面颊,拙劣转移话题,“我听说叶秦使者过几天就要回国,我挺喜欢百里小姐的,打算给她做件小玩意。”
百里郁长得很漂亮而且很有意思,也是托她的福,自己才能去望京城转悠,吃到桂花糕,还给江闵做了衣服。
单纯如苏湄,从来没想过百里郁为什么会在一众嫔妃中选中她……
“娘娘,你的嘴唇,好像破了。”四喜惊讶伸手指向苏湄,不自觉提高声调。“不止嘴唇,您的脖子,也有奇怪的瘀伤,您怎么了……”
四喜有些着急,因为苏湄得了不治之症。
尤其是她那么白,这些瘀伤看着特别明显,特别渗人……
“这个……”
苏湄琢磨要怎么和四喜说。这也是江闵咬的,他说这也是因为喜欢……
“我没事的,等会用药膏涂一涂就好了。”苏湄慌乱解释,本想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可惜辞藻匮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笑得更勉强了。
“娘娘……”四喜板着张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涨得比苏湄还红,窘迫把身子转了过去。
好像,明白了。
赶忙转移话题,“娘娘打算给叶秦的使者做什么东西呢?四喜可以帮忙找木头,或者您教我,我也想学木工。等我到了年纪出宫,就给自己做一张大床。”
苏湄愣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慢了好久回应到。“好。到时候我给你打两个柜子,正好放在床边。还要刻漂亮的图案,你喜欢什么样的,可以给我说说。”
两丫头围绕柜子和床讨论开了,气氛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