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作罢。
苏湄不知自己是沉浸在刚才的曲调中，还是沉浸在江闵俊朗的侧颜里无法自拔。身子不自觉地再往江闵怀里坐了坐，如无尾熊一样，几乎和他贴在了一起。
“江闵，我还要听。”
抬头，笑得更甜了。
苏湄如此，江闵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再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湄的脑袋，声音不自觉更轻更缓。“要不，我教你吧。”
啊……
“我太笨了，学不会的。”苏湄摇头，无精打采的。
小时候她见苏翎吹奏笛子觉得有意思，嚷嚷着要学，苏翎教了好几次，可惜她连最基础的指法都学不会，吹出的旋律断断续续，甚至不能称之为曲子。被王娟茹听到，狠狠训斥了几次，没了信心的她只能作罢。
她不想江闵教自己，万一被他嫌弃自己笨怎么办？
她拙劣地想要，在江闵面前维系可怜的形象……
她太笨了，除掉会做木工之外，几乎一无所长。
王娟茹也说她又蠢又笨，就算父亲在礼部为官，也不一定嫁得出去，说不定要当老姑娘，还得他们养着。
她现在有了江闵，不过那些刺耳的话，还是深深刻在了苏湄的心上。
她的小心和自卑，虽然一直藏得很好，不过总在某个潜移默化的细节里，透露出来……
一如，现在。
“我教你，你也不想学吗？”江闵叹了口气，语气横生出淡然的挫败，“也是，我自己都吹得很一般，哪里还能教你。你不想学，也是情理之中。”
他将头低下，气氛一瞬凝固。
苏湄虽然茫然，不过隐约品出了什么。
江闵，好像是生气了。
她，错了。
“我学 ，我学，我学还不行吗？”苏湄反应过来，赶忙改口， 拉着江闵的胳膊央求，“你教我吹笛子吧。不过得教简单一些的，我太笨，难了学不会。”
她说得小声，声音还颤颤巍巍，很没底气。
江闵这才缓缓抬头，脸上露出得逞后的浅笑……
苏湄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又被江闵算计了。
也是没有办法，乖巧任由着江闵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放在笛子上，他轻柔细腻的声音在她耳边掠过，如和煦的轻风，落在她的心弦。
挠得痒痒的。
她被江闵禁锢在怀里，他的头抵在自己肩膀上，大手覆盖在她的柔荑上，温柔又有耐心地讲解指法……
可惜苏湄什么都没听进去，脑袋嗡嗡的，只是本能地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听得头上江闵悠悠传来一句。
“我刚才说的，你记住了多少？”
啊……
苏湄被江闵这么桎梏着，能够把持住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遑论听懂江闵的话了。
手指微微颤了颤，艰涩笑了笑，转移话题……
“江闵，我的手，这么放，没问题吧？”
苏湄将手指塞到竹笛不同的孔洞中，眼眸惴惴不安地看向江闵，冲他眨了眨眼睛，再拙劣地动了动。
她的手指，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江闵叹了口气，抬手轻轻轻轻捏了捏苏湄的脸颊，“你呀，小脑袋装不下什么东西，又总是要胡思乱想，我说你什么才好？”
虽然是抱怨，不过言语之中，满满宠溺。
苏湄不好意思笑了笑。
想要替自己辩解，偏偏江闵那番话说得好有道理，她嘴又笨得厉害，根本无从辩解。
江闵平素喜欢逗苏湄开心，不过她这幅模样委实有些太窘迫了，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勉强放过她。
“我刚才是问你，可会吹什么简单的曲子，或者想学什么曲子。不过先说，我会得曲子也不多，你挑简单的。”
苏湄干脆点头。
“你教我什么都好，我都可以的。”
苏湄一向随遇而安不会挑剔，何况还是在江闵教她吹笛这件事情上。
江闵摇头，将手放置在苏湄握着竹笛的手指上，担心捏着苏湄她手指疼，不自觉地将力道一点点放缓，轻柔一点，再轻柔一点。“你先跟着我的节奏，试着吹一吹。”
苏湄应了声，努力配合着江闵。虽然竹笛声音还是有些断断续续，不过比刚才好了许多，隐约有些曲调的意思。
坐在后面马车的四喜，隐约听到竹笛声传来，趴在窗户上浅浅感慨。
真好听呀。
没有什么，比离开皇宫收获自由来得好了。
竹笛声还未散去，马匹却因为受惊突然停了下来，马车随之而来发出强烈的晃动。苏湄没有抓牢，从江闵的怀里栽了出来，坐在地上。竹笛被她压在屁股底下，碎成两段。
“湄儿，没事吧？”江闵紧张站了起来，可惜残废双腿支撑不住身子，又重重地栽了下去，摔倒在苏湄的身侧。
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四喜从马车上下来，惴惴不安赶到江闵他们的车上，见状一边扶起江闵一边简单说明情况，“太上皇，我们大概是遇到拦路的劫匪了。他们来了好多人，手里有刀，又凶巴巴的，好可怕……”
“我知道了。”江闵靠着四喜，费力地支撑起身子，心疼苏湄呆若木鸡的模样。
虽然眼下情况紧急，江闵仍是言语温柔安抚苏湄。
“湄儿，没关系的。你在这里等着我，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下来，知道吗？”
苏湄似懂非懂地看着江闵，直至她迷茫点头后，江闵才在四喜的搀扶下，费力走下马车。
盗匪站成一列，竟然有十余人，都是牛高马大的男人。看到四喜搀扶着江闵下马车，不屑哼了声，“是说这么慢，没想到竟然是瘸子。长得倒不错，车上有什么值钱的，都给我拿下来。”
“太上皇……”
四喜咬唇，为难看向江闵，腿还有微微颤抖。
“别怕，也别叫我太上皇。”江闵不怕被那伙歹人听到这个身份，只是觉得既然已经离开了皇宫，他应该以一个新的身份活着，而不是那个完全没有自由，形如傀儡的太上皇。
四喜点头，犹豫望了眼马车。
“你们要银两对吧？我可以给。”江闵虽然身体残疾，不过气势丝毫不弱于那些歹人，倒是他可怕的眼神，让那些人担忧。
“也不只银两，这车上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一并拿出来。”反应过来的歹徒，连忙补充了句。
“四喜，给他们吧。”
对于劫财，江闵并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们可以就此作罢。
四喜点头，带着那些歹徒来到后面的马车，指着里面的辎重，向他们说明。“这里就是我们所有的东西，各位壮士拿了就请放过我们吧。”
歹人的首领一声轻哼，翻了抹白眼。
“行，把东西都给我搬下来。算你们还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