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湘合上奏章,脸色苍白得厉害,“皇上,您怎么想?”
她拿不定主意,只能问询江勉的意思。
江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番,“后姜此举不仁不义,就算两国兵戎相见,也没有斩杀使团的道理,朕会亲自写信,谴责他们这种可鄙的强盗行为。”
江勉义愤填膺地说。
郁湘舒了口气,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问。“所以皇上,您也会想办法,赎回父亲大人,是吧?”
这是想当然的事情,可是郁湘却在江勉的脸上,看到些许犹豫。
虽然一闪而过,但是敏锐如她,很快捕捉到了。
“皇上,您……您不愿赎回父亲大人?”郁湘吞了吞口水,试探性地再问了次。她身形微微发颤,明明很关心江勉的回答,但又怕听到什么。
“朕会谴责后姜,让他放了国丈。”
江勉重复刚才的话,郁湘非但没有放下担心,甚至冲着江闵歇斯底里地吼去,“谴责?后姜狼子野心,陛下已经和他们打过不止一次交道,如果谴责有用的话,怎么可能发起战争?”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江勉是在敷衍自己,还是真的这般天真单纯。
“那皇后要怎么做?”江勉反问,不动声色。
“当然是再派遣使团,重金赎回父亲大人。父亲是大夏的股肱之臣,也是朝中的中流砥柱。”郁湘说得想当然,这是从来如此的流程,想当然这么觉得。
“可是眼下国库空虚,又因为国战要支出很大一笔,几乎负债累累,委实没法再支付赎回国丈的费用。至于派遣使团,万一又被后姜杀了,又该如何?”
江勉扼腕摇头,遗憾向着郁湘摊手,并非不救郁良,而是没有办法。
“倘若国库空虚,梓潼可以变卖家中的屋宅良田,变卖自己的首饰衣物,筹钱赎回父亲。至于使团,也请皇上放心,父亲之前养了些侍卫,他们可以前往后姜,迎父亲回来。”
郁家家底殷实,赎人回来的银两和人手,都不用江勉操心。
江勉没有立刻赞同,不过眼眸复杂打量郁湘。
郁湘脑里,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陛下,您该不会,不想救父亲大人吧?”她试探地问,脸色苍白若纸,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江勉。
“皇后这是什么话,朕当然会不留余地救出国丈大人。”
江勉的反驳非但没让郁湘安心,甚至让她陷入到了更深更浓重的恐惧当中,“不,你就是想要我父亲的性命。他死了,大夏官兵军队会更痛恨后姜,更同仇敌忾。届时军心巩固,背水一战,一定势如破竹。只是我可怜的父亲,皇上是用他祭旗吗?”
江勉一滞。
他的确动过这个念头,所以才会在救回郁良时,出现那一刻的犹豫。
“你胡说什么,朕怎么可能这么想?”江勉恼羞成怒,冲着郁湘吼道,“国丈是大夏的股肱之臣,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朕不会拿他祭旗的。”
“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只怕更适合祭旗吧?”郁湘苦涩笑了笑,她了解江勉,了解他刚才的犹豫,还有他心里的小算盘。“何况当年大夏战败后姜的真相,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父亲走后皇上您更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在胡说什么?”江勉惊愕看着郁湘,她……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多少?
“江闵当年出征后姜,你可是坚定不移的主战派,煽风点火撺掇江闵御驾亲征。不但如此,你还将军中情报卖给后姜,促使大夏战败,江闵被俘,你便可以渔翁得利,成为大夏的君王。”
江勉一人,绝无可能促成这一桩桩事情。郁良为了成为大夏真正的第一权臣,再他抛出条件说明来意之后,选择站在他这一边。在江闵战败之后,又主动推出江勉,助他登上皇位。
江勉和郁良算是各取所需,又用郁湘的婚约绑定,成为了一家人。
郁良暗中联系后姜,辅佐他上位,是机密得不能再机密的事情,江勉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永远守口如瓶,没想却告诉给了郁湘知晓。
果然,有的秘密,只有拽在自己手里,才最保险。
“我真没料到,郁良竟然连这都告诉给你知道,委实让人意外了些。”
“所以,如果你不救父亲,我便把这事捅出去。那可是二十万将士的生死,足以把你从皇位上拽下来!”郁湘眼眸锐利,威胁江勉。她不想和君王撕破脸面,更不想父亲在后姜的手里,有个三长两短。
“你在威胁我?”江勉不可置信地看着郁湘,眼神更急切了些。“不过你放心,朕不会就这么让郁良死了。他是我大夏的重臣,没道理就这么葬在敌国。至于你,应该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郁湘如芒在背,江勉这话不重,却有一种被他逼上绝路的错觉。
她将唇咬得更紧,浅浅应了声。
“好。”
她有些后悔,或许不该向江勉亮出自己的底牌。
…………
苏洋和苏湄聊了些家常,又说了些轻松有趣的话题,约莫一个时辰才从苏湄的房间退了出来,秋实侯在外面,向着苏洋轻轻点头,“苏大人,太上皇请您进去一趟。”
苏洋点头,敲了敲江闵的门。
“进来吧。”江闵轮椅停在原地,浅浅出声,招呼苏洋进屋。
待苏洋进到屋里,江闵干脆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遮掩的,将苏湄进宫后遇到的窘境,一一说给苏洋知晓。“太皇太后不是教苏湄规矩,是想要了她的性命。在此之前,江勉差一点要了她的身子。”
苏洋错愕愣在原地,不敢相信。
江闵不着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苏洋完完整整说了遍。也没忘省略郁湘、杨笑之类普通的后宫的争斗。
苏湄身处的清纳房,虽然在宫中无足轻重,却偏偏处在争斗的风口浪尖上。
没人知道江闵还和苏洋说了什么,只知道苏洋从他房间出来的时,脸色十分难看,当即搭乘马车出宫回府。他从马车上下来,直接一个踉跄跌进半人高的雪里,好半天才爬了起来。
那个几乎滴酒不沾,做了大半辈子的老好人,破天荒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还把王秀骂了个狗血喷头,嚷嚷着和离。
王秀被这样的苏洋吓坏了。他们同床共枕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第二天便逃回老家躲了起来,顺便琢磨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江勉不想再战,可是后姜绑了郁良,态度嚣张。
几乎是刀架在脖子上般地 ,宣布国战。
他在朝堂之上,一番激昂陈词,号召以举国之兵,征不义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