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能回来吗？
第二日苏湄起了个大早，因为自己不能去前殿，便拜托李尚替自己跑腿一趟，向慎终大师言明，她准备了礼物，送给寺庙里的僧众。
虽然有女扮男装的误会，不过慎终大师对苏湄印象不错，他自管理寺庙以来，有不少贵族的女子前来求神拜佛，苏湄身在宫中，却和他们截然不同。没有城府，单纯可贵。
他寻了无咎和另外一个僧人来到后殿。四喜和一众侍卫正在收拾行囊，在寺庙住了大半个月，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少。
苏湄搬了个大箱子，送到慎终大师面前。
她把箱子打开，不想给大师太多的压力，言简意赅地说明，“这些日子承蒙大师和寺庙里的僧人照顾，不胜感激，做了些小东西，不值钱，还请大师收下。”
里面是一些简单的木工，有不求人小木槌之类按摩的工具，还有可能派上用场的木尺和木楔。
苏湄翻翻找找了下，拿出一只木雕的喜鹊，递到无咎手里。“这个，是给你的。可惜这只喜鹊不会飞不会叫，你应该不会嫌弃吧？”
在山下闲聊时，无咎曾经说起自己贪玩逮了喜鹊，被慎终大师发现，狠狠责罚了一通。说他枉顾生灵，没有慈悲之心。可惜无咎那时只有五岁多，刚刚进到寺庙，又孩子天性，只是一时率性而为，并未思虑太多。
慎终大师也责罚了自己，埋怨他没有教育好无咎。
苏湄有心记下，送了无咎这么一只木刻的喜鹊，想来他应该喜欢。
无咎一把将木刻的喜鹊抢了过去，欢喜得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当然喜欢，谢谢大姐姐了。”
他别扭地从身后拿出一枚木簪，递给苏湄。
“这是给你的。”
嗯？
苏湄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收到无咎的礼物。
“也……也不是我给你的，是陈奶奶给你的。她说那日赶集瞧着木簪漂亮，她上了年纪没法戴，送给你就不浪费了。”无咎别扭地解释，怀抱喜鹊跑开。
慎终大师叹了口气，他看着无咎长大，知道这孩子什么心性。
“太后娘娘勿怪，这孩子就是这般，最不喜欢离别，这些日子又和你相处愉快，说不定躲到什么地方哭起来了，待会贫僧会去劝他的。”
苏湄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小心将木簪收了起来。这枚木簪比江闵做的要精细很多，手工不错，上面还镶嵌着一枚漂亮但不算值钱的璞玉。
苏湄欢喜得厉害，只是她忘记了，那日赶集的时候，陈奶奶并未跟着他们一并外出，村里的集市也小得可怜，售卖的多是些小而普通的物件，木簪虽然不值钱，但也是这里没有的。
这枚木簪，实则跟了陈奶奶很长一段时间，老人也时常念叨，自己眼下人老珠黄，应该给他寻个最合适的主。
然后，便给了苏湄。
…………
苏湄又和慎终大师道别，说了一些体己的话，这才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慎终大师望了眼坐在轮椅上的江闵，颇为难得地开口，想要和他聊聊。他推着江闵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向着他微微颔首。“太上皇，此次一别，恐怕以后难有再见面的时候。”
“不，我们应该还会再见的。”江闵想了想，虽然没有根据，不过这就是他发自本能地想法。
慎终大师微微一怔，不过旋即轻轻点头。
“或许你说得对，只是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你我又是什么立场，什么处境。”
“朕很期待。”
江闵说完这话，便向慎终大师告别，李尚搀扶着他上了马车，靠在软榻上。苏湄坐在他的对面，认真望着刚才无咎送她的发簪，见江闵上来，小丫头兴致勃勃地问。
“江闵，我们还能回来，对吧？”
她知道进到皇宫，就如同进到一处很大、但是全然没有自由可言的牢狱，天祐寺是国寺，倘若还有机会出来，只能是再起战乱。苏湄不想战争，只是想在心里留个念想，活着也能有个盼头。
“能。”江闵轻轻点头，回答得干脆，冲着苏湄勾了勾手指头，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湄儿，你过来。”
他话音刚落，苏湄便欢欢喜喜地凑了过去，自觉主动地钻入江闵的怀里，还给自己选了处舒服的地方，一抬头便可以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抬手摸了摸他微微露出的胡茬，更欢喜了。
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突然眼珠一转，小丫头像是想到什么重要的大事一般，连忙握住江闵的手，笑得像花一般灿烂，“江闵，你把眼睛闭上呗。”
“你又想吻我？”江闵这次没有乖乖听话，说完饶有兴致地打量苏湄。
这丫头的小脑袋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什么。
“我没有。”苏湄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要吻江闵的意思。不过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后，她便一张脸涨得通红地琢磨，好像……
好像自己也挺想吻他的。
感觉江闵审视地盯着自己，苏湄慌乱从袖子里掏出一荷包打开，里面装着几块麒麟的兽糖，晶莹剔透，很是漂亮。她举起一块塞进江闵嘴里，“想什么呢，我刚才只是喂你兽糖，谁……谁说要吻你了？”
“哦。”江闵大口大口地嚼着兽糖，语气拖得很长很长，隐隐有些失望。
苏湄又慌乱又迟钝，并未看出他的变化，反倒殷切问他，“江闵，兽糖很好吃，对吧？是不是很甜？祭祀结束后，我问李尚讨了些。我知道你脸皮薄，肯定开不了这口。”
她说着有些许地小得意，柳眉轻挑，“兽糖挺简单的，我跟着陈奶奶学会了。你若还想吃，在清纳房里，我给你做。”
兽糖挺简单的，只是需要重新做一套模子，苏湄盘算着，她可以做些小花小草的模子，或者照着清纳房那只狸花猫样子，做独属于她和江闵的兽糖。
她笑容灿烂，满怀期待地看着江闵。
“甜吗？”
江闵看着苏湄没有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眼神，仿佛都要看出朵花来，苏湄眼眸不自觉地闪躲，脸微微涨得通红。
她往后缩了缩。
不过下一刻，江闵干脆吻上苏湄的唇，他的口中还有兽糖的味道，就这么进到苏湄的口腔之中！
少女惊愕地看着他。
一吻作罢。
江闵满意地用指腹擦了擦唇，笑容更深，“我想让你尝尝，你做的兽糖，到底甜不甜……”
甜。
苏湄暗暗嘀咕了句，口腔里也不止有兽糖的甜，她浅浅琢磨，自言自语。
这兽糖，也……也太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