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诃坐在窗边,春风送来带着露水味的花香,他捻起一瓣落在床沿上的花瓣,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那抹鲜艳的颜色。
床上的人儿已经睡熟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低低的呼噜声,白皙又软绵绵的脸颊鼓鼓的,像一只不设防备的小兔子,睡着睡着,嘴角偶尔挑起,也不知道在坐着什么好梦。
苏苏肋下三寸,近腰间的地方,确实是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两片红莲样的花瓣。
他不会记错的,上一次他在客栈把人从浴盆中捞出来的时候,明明身上光溜溜的什么特殊记号都没有。
红莲,红莲……脑袋里隐约一闪而过什么东西,但是闪的太快转眼间又捕捉不到了。
罢了,人留在自己身边,这些事总有一天会弄明白。
沈诃拂袖灭了桌上摇曳的烛火,站起身,轻手轻脚的磕上房门,出了西苑。
听着那人脚步声渐行渐远,又担心沈诃杀个回马枪,苏将离还憋了好一会,才缓缓的睁开眼。
开玩笑,死对头一直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热烈的眼神盯着他,他能睡得着才是奇怪了。
完了完了,他歹找机会跑,综合这几天,沈河又是为了他废韦凡,又是给他挡剑,还莫名其妙要看他鲜嫩肉体……
这沈河肯定是有娈童的癖好,不行,这地不能呆了,出去要饭也好过成沈诃的后院人。
再呆下去,说不定哪天他堂堂一代魔教教主就要失身了。
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想来今日沈诃估计是要去处理残局,此时防卫肯定是会松懈,心动不如行动,苏将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扯了床上的丝绸床单,二话不说开始搜刮沈诃房内的细软。
沈盟主,今日一别,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无期!
拜拜了您内!
“哗啦——”冷水兜头朝着刑架上不成人形的韦老爷浇去,他呻吟了两声,才辗转着醒过来,模糊的视野中缓缓出现了熟悉的脸,他冷笑着轻蔑的吐出一口血来
“哈哈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沈子轩冷冷的看着他,捏了捏拳头,并未言语。
“师弟,废了他的左手。”沈河像是吩咐沈子轩看茶一般,稀疏平常的说道
“?”沈子轩有些讶异的看了沈河一眼,沈河很少对人用什么酷刑,他若是想除掉什么人,更多地是干脆利落的一剑杀了。
“你不恨他?”沈河淡淡的睨了沈子轩一眼,折扇嫌恶的挑起韦老爷的下巴
“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不应该打苏苏的主意。”
“呵呵呵呵,怎么,不是什么人,在我们神武的沈家主面前,都是可有可无的棋子吗,不是义子吗,我看到像童养……呃啊啊啊”
鲜血如同小喷泉一般,从韦老爷断开的手腕迸溅出,落在沈子轩冰冷的脸上,带着妖异的美感。
他冷酷的擦拭着剑锋,眼底翻滚着不带掩饰的滔天恨意
“我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自打他从韦家这个地狱中爬出来,他就恨惨了韦家这对父子,这五年来,他无时不刻不想冲到韦家,把韦凡还有韦老爷除之而后快,可他不能,他不能为这对畜生陪葬,他们不配。
他就要活的好好的,再冷笑着把他们送到地狱。
“哈,哈,狗就是狗,就算爬到主人头上来,也是狗”
“噗嗤”长剑这次斩断了韦老爷的右手
“呃啊啊,你不知道吧,要不是你的好弟弟甘心在后院当狗,肯被千人骑万人睡,那年你闯上门来,早就该死个透了哈哈哈”
什,什么…什么千人骑……沈子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韦老爷,冰冷的眼眸中破天荒的出现了惧意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当年我可是让沈家主选的,二选一……”
韦老爷低低一笑,满脸血污的他恍如地府中的食人恶鬼
“沈家主下不了决心,可是你的好弟弟,为了让你飞上枝头,竟甘心当我儿的娈童”
“哦,你不知道吧,你那个下贱爹娘早就让我扔到乱葬岗喂狗吃了,那个小贱种还敢跑去收尸,要不是我儿求情,我早就断了他的狗腿……”
“住嘴……”沈子轩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剑,身子却抖的如同筛糠,韦老爷的话仿佛是一颗颗炸弹,在他的脑中轰鸣着,炸的他体无完肤。
天哪,这么些年,他到底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宋知真他不是甘愿以色侍人,他是被逼无奈。
他为了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尊严,还受尽了非人的折磨,而他却一边过着顺心的日子,一边嫌恶他,伤害他。
“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恭敬,我们兄弟,早已恩断义绝。”
他今日如此绝情的话,宋知真听到了,该是有多伤心,有多痛苦。
这些年,他到底把宋知真伤成了什么样子?他不配,他不配为宋知真的哥哥。沈子轩痛苦的抱住了头,想要嘶吼痛哭,但却痛的欲哭无泪。
“师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沈诃展了折扇,轻声说道
只见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沈子轩转身冲出了地牢,速度虽极快,破风还是看到,少年眼眶红的不像样子,隐隐约约还露出几分水色。
“好了,走吧”沈诃看着沈子轩跑远了,悠闲的一收折扇,转身便要出地牢
“啊?诶?不,不审了吗?”破风有点跟不上沈诃跳脱的行事,呆呆的跟着问道
“不需要,过几天一并发配了就是,比起这个”沈诃眯了眯眼睛,嘴角挑起一抹狭促的笑
“你不想看看那小子哭鼻子的样子吗?”
淦,他今天不应该这么莽撞的。
一时上头就跑了出来,天知道沈河他家也太大了点,啊,也难怪,能在家里修后花园的,面积又怎么可能小呢。
等等,现在不是后不后花园的问题了。
他,堂堂一代魔教教主,在武林盟主的家里,迷路了。
怎么办,要不还是回去?可是错过了今天,这么好的逃跑机会怕是要没有了。
正踟蹰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苏将离“呲溜”一下钻进了草丛里
开玩笑,他现在提着一大包沈河的银票玉石,这要是被人逮住了,那不被当成吃里扒外的家贼处理了?!
他紧张的屏着呼吸,只是那脚步声似乎没有发现他,毫无疑虑的穿过小径,向着一处小院疾驰而去
呃,那小院,那小院看着有点眼熟啊
嗯?那不是,那不是宋知真的院子吗?!
这大晚上的,什么人去找他啊,听刚才那个脚步声,也算是个一流的高手啊,宋知真一个读书人,认识这样的人吗?
硬要说,只有一个人——
不会是横竖看他不顺眼的便宜哥哥沈子轩要去找他的麻烦吧?!
沈子轩一路上疾步而来,到了门口却站在门前却犹豫了,明明只有一门之隔,他却不敢再进一步。
他不敢面对宋知真澄澈的眸子,也不敢想象,倘若弟弟连他的道歉都不肯听,他该如何是好。
他现在不祈求弟弟能够原谅他,只希望,只希望弟弟能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让他在往后的余生可以补偿他。
可他打心底惧怕,十年饮冰,弟弟是否早已对他寒了心。
不,他已经伤了弟弟这么多年,他有什么脸面犹豫。
小院内的人对门外的事毫无知觉,此时的宋知真正站在板凳上,手里拿着条红绫甩来甩去,和挂在屋壁上的壁虎做斗争。
恰巧木门只留了上半部分糊纸,这么一看,倒像是屋内的人拿着绳子要想不开——
沈子轩刚一推开门,抬眼就看到,宋知真要上吊,吓得他肝胆俱裂,疯了一般撞开房门把人从凳子上扑了下来
沈子轩护着宋知真摔在了地上,兄弟俩抱成一团倒在地上呻吟。
“啊,你……”宋知真捂着眩晕的脑袋,脊背撞在地上,痛的斯斯的倒吸凉气
“知,知真,你没事吧?”
“我……哥,不,沈堂主,您,你有什么事吗?”听到熟悉的声音,宋知真下意识的喊出了哥哥,但是想到今日沈子轩对他的厌恶,又生生的收了回去,换成了恭敬疏离的沈堂主
沈堂主,沈堂主……这句话仿佛是把铁锤,重重的击在沈子轩的心口上,他张了张满是苦涩的嘴,是啊,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活该。
“知真,对不起,对不起,过往种种,都是哥哥混账,是我该死。”沈子轩颤抖着身子,咬着下唇,眼泪不自觉的淌了满脸,他试探的抱住了宋知真,见他没有推开自己,手臂便又收紧了几分
“这辈子,往后的余生,求求你,就让哥哥赎从前罪过吧。”
这,这,这什么情况?
苏将离屁颠屁颠的跟过去,想着待会若是沈子轩欺负了宋知真,他好跳出来主持正义,顺便名正言顺的让人带他出去,可这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前几天还水火不容跟上辈子的仇家似的,今天就冰释前嫌,留着鳄鱼眼泪大结局了?!
嗯???不是很懂你们正道的人。
“理解不了?”耳边传来一个带着温热吐息的低沉声音
“嗯,莫名其妙。”苏将离拧着眉毛。
“我也理解不了”那声音仿佛有着蛊惑般的魔力
“对吧对吧”苏将离有煞事实的点了点头。
“我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我本应该在床上睡着的义子,兜里揣满了我的钱,出现在这里。”
话音刚落,苏将离就僵着脸,缓缓的转头,果不其然,身后是沈诃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吓得他原地立正了一下,脖子僵硬的扭了扭,最后讪笑着
“那个,我在这散个步,哈哈,今夜的风儿,有点喧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