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事出突然,林怀瑾一路上安安静静的走着并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旁边的唐安也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没有一点阶下囚的自知之明,这让王知府刚扬起的嘴角又立刻放下。
前几日他的得力师爷何春告诉他,在黎县有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他素来看不惯黎县的黎青山,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失人心!这种给他下绊子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但他也不傻也防备着何师爷。
但是他的不傻仅限于自己觉得,何师爷三言两语再加上幕僚的从中挑拨,让王知府信以为然,没等他唯一的心腹网管家回来就千里迢迢的来到黎县把林怀瑾和唐安抓了回来。
王知府紧紧地握着自己的马绳,尽管不擅长于长途跋涉,但是他依然日夜兼程赶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自己的衙门内。
林怀瑾在沿路上已经看到有稀稀落落的灾民背着随身的行李往黎县的方向走,唐安本以为路上见的那些人已经足够的惨,真正来到知府衙门才明白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的人间惨剧长什么样子。
唐安和林怀瑾向来不讲究什么打扮,而且在黎县也都随时要准备干活,穿的好也没什么用。但是从他们两边经过的灾民身上仅有几块破布遮身,他们干净的衣服被衬得愈发显眼,惹来不少目光注视,却大都是麻木或仇视的。
甚至有几个灾民试探着想要从他们身上抢夺些什么,但却被两旁带到的侍卫给吓走了。虽然相隔不远,风俗相近,但民风却千差万别。
对于锦州林怀瑾曾经来过数十次,这里与曾经的风华万千相隔甚远,甚至还不如隔壁黎县,只是这知府衙门修的倒是一如既往的气派。
百姓的房屋已经人去楼空,还有几个小孩子蹲在破败的房门口嗷嗷啕哭,街上有无数行尸走肉一般的人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碗,那些老年的人才是真正的在家中等死,有时就连腐臭味传出来也没有人愿意去安葬他。
唐安眉头紧皱,痛心地说:“这里难道没有布粥的地方吗?”
林怀瑾扫了一眼,粥棚面前只有稀稀散散的人在排队,旁边更多的是蹲在地上选择乞讨的孩童,甚至还有一些人当街饿死尸骨无存。
林怀瑾没来得细看就被侍卫强硬的拉进了知府衙门直奔大牢,王知府要摆足了自己面子,故意要关他们一晚明天一早再审。
这时候能进大牢也算是对生活有保障了,所以锦州的大牢也说是空无一人,牢头也知道这次知府大人对他们的重视,所以晚上还给他们放了饭。
两个窝头一碗稀粥,在现在这种饥荒年间也算是奢华搭配了。
唐安刚咬了一口窝头就嫌弃的吐掉,使劲的比水还清上三分的粥漱口,委屈地说道:“我还以为大牢里会比外面吃得好一些,没想到连我们这种受重视的都不能吃糠咽菜。”
林怀瑾看左右无人从袖子中摸出一把蜜饯递给唐安,在灾情地区地区多久没有吃过山珍海味的堂安,看到蜜饯简直两眼放光。
林怀瑾宠溺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唐安,略带无奈地问道,“还要吗?”
唐安猛都咽下去一大口,深深地点了点头说:“要,再来多少我都吃得下。”
林怀瑾腹黑的笑着说,“你吃得下,可我没有了。”
晚些时候,一身疲倦的黎青山带着一篮子饭菜站在门外,想必为了把他们捞出来,他一定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唐安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黎大人是个好官,每日事务繁忙竟然还要为他们的事情四处奔走劳累。
黎大人不拘小节直接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把一篮子菜给他们递过去,里面竟然还有一瓶酒,黎大人把自己的手伸进栏杆里拿出酒说道:“这是我给自己备的。”
“我去找段王爷王爷却不知去向,我动用了自己全部的人脉,可只要对方一听到王知府的大名就摆摆手表示不想趟这一趟浑水,我相信两位大人的身份,可我实在是无可奈何了,只求林大人别迁怒我黎县百姓,给刚从饥荒中脱离了他们一线生机。”
黎青山说完这段话之后,郑重地跪在地上给他们磕了三个头。
如果问林怀瑾在官场中学到了什么,那必然是——文人的膝盖最硬,读书给了他们铮铮铁骨,这一生除了为了自己的信念他们决不会屈服。
牢门前黎青山为了黎县百姓给他们两个京城的官二代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林怀瑾内心不是滋味地看着林怀瑾,唐安难过地说不出话,她踌躇着说道:“黎大人,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您今日这一跪必定换来锦绣前程。”
日上三竿王知府才扭着自己粗壮的腰慢条斯理的坐上自己的太师椅,头顶着正大光明四个字。
他拍想自己的惊堂木,沾沾自喜地大声问道:“下跪何人所为何事?”
林怀瑾不跪,平静的看着他:“下官林怀瑾,不知所谓何事就被抓来了,实在是冤枉。”
王知府大怒道:“是到如今还敢嘴硬来人给我上刑,先打他20大板,打到他承认!”
林怀瑾刚被放倒在地上承发房的王经承就迈着小步跑到王之府旁边耳语道:“大人,打不得,这个啊,是真的!”
王知府怒道:“你怎么现在才说!人我都抓了,你现在要我如何收场!”
王知府忙上前扶起林怀瑾又恭声道:“快住手快住手,本官眼拙竟然不认识的大人,望大人恕罪。”
林怀瑾抬眼和他对视,眼神中充满了讽刺和嘲笑。
唐安和林怀瑾被安置在衙门里住下,唐安看着衙门精致的内设,不禁感叹道:“真是奢靡!”
“你家段潇然送的怪石抵得上他半件院子,究竟谁更奢靡?”林怀瑾不由得打趣道。
用过了午膳,唐安懒洋洋地和林怀瑾在院子内的花园里手谈,确定周边没有眼线之后,林怀瑾问道:“你什么时候识破我的?”
唐安骄傲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说道:“我原本还想问一问你究竟有没有失忆,现在看来你铁定失忆了,本姑娘一直就这么聪明。”
林怀瑾猝然失笑说道:“恐怕是你失忆。”
唐安哼了一声,说道:“各种公文信札都要经过承发房发往各房转办,只要控制住承发房的经承,欺骗这个草包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办到的事情。”
林怀瑾的黑子意外被唐安的白子吞噬大半,轻声赞赏道:“长进了!”
“此法的目的在于把知府换成你们的人,把整个锦州紧紧的握在你的手。”唐安看着他的眼睛直白的笑着说。
“那你会怕我吗?”林怀瑾内心紧张的问。
“你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唐安鬼使神差害羞地说。
屋檐下挂着的风铃随风飘动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驱散夏日的阵阵酷热,旁边竹林里竟然也有蝉的聒噪声,万籁俱静时林怀瑾好像听到了唐安爽朗清脆的笑声,粘腻的夏日里时空暂停了,只剩下心底藏的一份糖。
林怀瑾向她靠近,炙热的气息扑在唐安身上,他捏住唐安下巴吻过去,撬开牙齿缠上了她的舌,林怀瑾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不禁吻得深了,呼吸渐渐变快,唐安被他狂热的吻激动地忘记了呼吸,难受得双眼泛起水汽。
回过神的林怀瑾低头留恋地亲了亲唐安的双唇,没有人能解释这个疯狂的午后,也许是两个拼命压抑感情不敢靠近的胆小鬼终于勇敢了一次。
唐安拉住林怀瑾的衣袖问道:“那我们现在算是……”
“爱人。”林怀瑾宠溺地揉了头她的头,“补充了一句,希望我恢复记忆后别忘了这一段。”
唐安微笑着看着他说道:“你一直是你,从未改变。”
你身上从未散去年少轻狂却把爱人心里藏。
黎青山被开窍之后的王知府毕恭毕敬地请到了林怀瑾面前,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可是他一步算错,步步都错,像他那样的草包,绕不了这么大的弯,人家是憋着换他的心,他却以为自己只要稍作变通就可以挽回。
黎青山一袭书生打扮,看样子是新料子,“林大人,下官打扰了。”
唐安仔细打量了一番黎青山的新衣服问道:王知府给的?”
“托大人的福。”
从黎青山的表情上看不出她是喜是怒,他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也是林怀瑾最看重他的一点。
林怀瑾沉声道:“黎大人政绩优秀,应当升迁了。”
林怀瑾反应极快,语气又恭敬了几分:“下官不胜荣幸,下官为大人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只是不敢拿锦州百姓的性命为大人冒险。”
林怀瑾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你放心,我对你有所了解知道,你不会做出伤害百姓的事,这个官你先坐着,等到时候你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