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倾盆大雨从早上下到傍晚,刺眼的闪电划破灰暗的天空,远处传来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一顶华贵的轿子停在王府门外,王知府刚刚迈进廊下, 就看到那里坐着熟悉的人影。
林怀瑾坐在檐下躲雨,桌子边立着一杆宝剑。闲王知府风尘仆仆的站在旁边,全身上下被雨水打湿衣摆还泥点。他用手拍住宝剑漫不经心地拔出来,刀锋照映出自他的侧脸,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带着冷笑,开口道:“雨下的太大了,借贵宝地躲雨。”
王知府表面堆笑,说着:“您随意。”骗鬼呢,这么大冷天的特意从黎县跑到他们家躲雨,说没有什么事情,谁信呀!
林怀瑾带着笑意,视线在王知府身上下扫了一圈, “王知府这是刚从哪里赶回来?”
明明夏天的热浪还没有过去,这天上却突然下起了冰雹个个都有鹅蛋那么大生生能把人砸死,闪电似乎在暗示着今天天气的反常,闪电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天地,也让王知府看到了林怀瑾脸上带着的冷意。
林怀瑾抬起狭长幽深的眼帘,含笑说:“看来今晚要借宿一晚了。”
心虚的人是经不起试探的,王知府整个人都变得僵硬,同手同脚的向府内走去,时刻保持着两人的距离生怕他回头给自己一剑,正当王知府忧心于自己的安危,内院又传来一阵阵吵闹声。
院子里一片狼藉,从前娇艳如花的王夫人毫无形象地在房间内摔花瓶,周边的下人都低着头不敢上前阻拦,王夫人划破的手指留着鲜血滴在白色的瓷器上显得格外刺眼。
见王知府出现在院子内,王夫人赶忙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拉着王知府的衣袖哭诉道:“老爷啊,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我弟弟他……我弟弟他被人害死了!”
王知府恐惧的回头看着后面抱剑站在一旁的林怀瑾,拿出强硬的态度对夫人说:“那就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他在本地嚣张跋扈这么久了,是时候该还了。”
王夫人猛的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王知府,他弟弟因为王知府的关系在当地的确做了不少恶事,之前王知府从来没有苛责过,反而和他弟弟十分聊得来,这才造就了他弟弟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
虽然说他弟弟今天惨死是他咎由自取,但是这里边绝对有王知府的推波助澜。若他当年及时阻止自己弟弟的恶习,今日他弟弟哪会落到这般下场?而王知府虽然想拂一拂袖子把自己撇清楚,王夫人心里内心苦闷。
之前把她儿子往早送到外面读书,她虽然心中不满,但也知晓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这么多年对王知府称不上感情,常年在他面前伏小做低也没有得到大夫人应有的尊重,反而对自己娘家多有抱怨,今日王夫人算是看清楚了他。
冰雹来得急去的也急,这一会儿天已经安静下来,王知府感受到来自后面的视线,急急忙忙的回到衙门领着几个衙役亲自到停尸房询问仵作孙麟的情况。仵作是一个圆滑的小老头,心想这主子真是会挑时候,他面露难堪几次斟酌着开口,最终小声说道:“大人您还是出去吧,他得的是花柳病。”
王知府行色匆匆的回到王府,一路上他看到议论纷纷的人们心中猜测孙麟的死因已经传出去了,这真是一桩丢人的事情,亏得夫人竟然还来找他求情,既然让林怀瑾知道了这件事,那就必须严格处理。
王知府憋屈的坐在轿子里猛地捶自己的腿,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头一次摔的这么重一跤。按理说他爹比林怀瑾爹官大了,他爹几次三番的写信让他小心林怀瑾,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也的确感受到了这人的恐怖之处,况且他入朝为官许久自然知道林丞相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王知府清醒就清醒在他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识,他明白自己就是一个当官混日子的草包,碰见对付不了的聪明人他也懂得避让,所以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和林怀瑾一比高下,只要完成好他爹布置给自己的任务守住自己的位置这件事也就算了。
路过花园时,王知府停下脚步,贴心地问道:“林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林怀瑾风流倜傥的甩开自己的折扇,“赏月。”
王知府尴尬地笑着,今天晚上这天气月亮哪会出来,林怀瑾这是故意噎自己。从第一天见林怀瑾起他身上就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不是那种做错事了难以弥补的害怕,而是好像可以生吞活剥你的恐惧。王知府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种感觉是正确,就连天赐府都不敢接他的单子,这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声叫得可真响亮!
林怀瑾目光深邃地看着昏暗的天空,漫不经心地问道:“王夫人的弟弟,现在情况怎么样?”
王知府认真地回答道:“已经查明死因了,与他人无关。”内心吐槽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还问情况怎么样,你就是诚心的!
林怀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我倒不这么觉得,他在民间风评极差,说不定真是有人买凶杀人。”
林怀瑾看着王知府越笑越冷,王知府不停的擦着自己头上的冷汗,镇定的说:“林公子多虑,我们锦州民风纯朴,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林怀瑾的笑意更深:“是啊,锦州不能送单子就只能去外面找人投递,不如知府查一查出城记录,说不定会有头绪。”
王知府闻言一怔,见林怀瑾不再说话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现在他开始怀疑孙麟的真实死因了,该不会是林怀瑾给自己的警告!
王夫人依旧在房间内哭哭啼啼的惹得王知府头疼欲裂,把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一把挥到地上,大喊道:“要哭出去,哭的我头疼!”
王夫人双眼含泪瞪着王知府说道:“那可是我唯一的人亲弟弟呀,如果没了他,谁来给我娘养老送终?”
王夫人这句话看似是随意说出其实暗藏玄机,王知府正式心烦意乱没有理解到她的弦外之音,更何况他这样一个唯我独尊的人又怎么会想到给丈母娘养老送终。
王夫人愤恨地一把摔开屋门扭头就在,王知府在后面小声提醒道:“你最近给我注意些,这里要变天了。”
王夫人回头站在门外瞪着他:“已经变天了。”
原本这个温婉的女子竟然在黑夜的衬托下有几分像阎王殿里的索命的人,王知府习惯了她的夫唱妇随对于她的闹脾气十分不满,适得其反地喊声呵斥她,王夫人将自己手中的手绢狠狠地扔在地上,摇了摇头离开了。
前面两位掌灯的侍女被王夫人以其他理由给支开了,心烦意乱的王夫人在后花园散心,冷冷的晚风吹的王夫人涕泪横流,如今她是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援无助。
王夫人越过假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刚想转头离开,就听到林怀瑾说:“王夫人,不打算祝我们一臂之力吗?”
王夫人嗤笑道:“我虽然不满意我家老爷的作风,但我还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
林怀瑾笑意满满地坐在石桌前说:“如果他先做出背叛你的事呢?”
王夫人冷笑一声,嘴硬的说道:“你挑拨离间的伎俩,对我没有用。”
林怀瑾盯着王夫人手里的佛珠说道:“难道王夫人真的对令弟的死因不感兴趣?”
王夫人攥着佛珠的手突然收紧,她怎么会不感兴趣?她当然感兴趣了!她手里的佛珠就是她弟弟的遗物,林怀瑾成功的抓住了她的在意。
汪夫人坐在对面看着林怀瑾,等他的解释。
林怀瑾站起身,“王夫人,有没有想过如果令弟死了,那剩下的家产属于谁?”
王夫人早就想好了,如果王知府肯给她母亲养老送终,那她家原本属于她弟弟的那一份家产,凭她的铁血手腕肯定能拿回来,到那时这一份家产就留给他们夫妻二人。但是王夫人还没有想过王知府这个草包,会想到杀了她弟弟来夺取她们家家产的这个主意,
每一件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一旦怀着仇恨细细想起来,哪里都觉得可疑。
王夫人觉得气血翻涌,身体不适就先离开了。林怀瑾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利用她,算是送上门的意外之喜。
王知府急于积攒政绩,用王夫人弟弟开刀证明自己改过革新的方法,固然能获得百姓的信任,但同时也能让自己的后院燃起熊熊巨火。
第二天林怀瑾骑马回到了客栈,唐安正披着自己的被子躲在床上,这几天闹鬼的事情欲演欲烈让唐安信以为真,深夜都不敢入睡。
看到林怀瑾推门进来他猛地扔掉自己身上的被子扑入他的怀里,隔着他的衣服能闻到他身上沾染的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