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瑾和唐安其实并没有走远,他们两个人就坐在监狱外面的小木桌上吃着牢头贿赂他们的猪头肉配酒,原本唐安不屑一顾的菜色,在这种乱世中也显得十分难能可贵。
唐安小嘬一口自己手中的屠苏酒,瞬间觉得整个人都暖暖的,林怀瑾看着有些贪杯的唐安提醒道:“你可莫要喝太多,不然一会不好收场。”
唐安敷衍的点了点头,用筷子夹起一大块猪头肉的瘦肉送到林怀瑾嘴边,说道:“你也别端着了,快尝尝这猪头肉还挺香的,多久没有吃一顿好的了。”
林怀瑾对于猪头肉一向都是敬而远之,但是看到唐安脸上期待的表情,忍着涌上心头的恶心尝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怪味,吃起来也还可以,大概是因为眼前的人为猪头肉增色了不少。
长期住在这不见天日的监牢里,感受不到光影的变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林怀瑾一边喝酒一边拖着摇摇晃晃的唐安,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监牢一如既往的平静,偶尔会发出几声绝望的叹息声,除此之外,这里比坟地还要安静上几分。
唐安因为觉得这个酒喝起来暖洋洋的,就贪杯多喝了几杯,她低估了酒的浓度也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他们喝的屠苏酒益气温阳、祛风散寒、避除疫疬之邪,正适合长期在监牢里工作的牢头们饮用。
林怀瑾单手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向正在睡觉的案南,说道:“刚刚我们说的那件事,你还有没有兴趣继续合作?”
案南继续维持自己的人设,装傻充愣道:“大人您在说什么?我已经说过好多遍了,我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了那位小姐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案南知道这群人利益熏心着急要往任将军身上泼脏水,如果自己真是一个傻子,反倒方便他们利用,仅仅三言两语就可以把这个历史的屎盆子扣在任将军的头上,今后再说起任将军也真是当之无愧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生没有打过一场违背良心的仗。
林怀瑾果然没有辜负案南的期望,继续追问道:“我再重复一遍我的问题,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因为任将军对自己手下的士兵过于残暴不堪忍受才当了逃兵的?”
林怀瑾一边说还一边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那一块翡翠在案南的眼前晃了晃,案南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块翡翠逐渐变得空洞,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说:“是,任将军对自己手下的人十分凶残,不是打就是骂,许多士兵都不堪其辱无奈之下才当的逃兵,我和我的同伴都是都是因为任将军的暴行才无可奈何地成为了逃兵。”
林怀瑾装作不在意的将翡翠扔给他,却被突然清醒星星过来的唐安一把抓住了那一块翡翠,唐安手里握着那一块翡翠发现大家都齐刷刷的看着她,拿出了自己影后的演技扶着自己的额头装醉,靠着林怀瑾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我说你胆子还真是大呀,你就敢把这一块翡翠直接给他了,要是到时候被他摔了,弄坏了,要不回来了,你说怎么办?叶将军还不生吞活剥了我们和宋军师!”
林怀瑾看着唐安拙劣的演技,装作漫不经心的从她手心拽出来翡翠,低声在她耳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要是不下血本,怎么能让他们相信我们信任了他?”
唐安扯着林怀瑾的衣袖装作站不稳的样子扭动自己的腰,顺便从他手中重新抢回那一块翡翠,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小声道:“要下血本,你自己下血本,千万别拉上我,我可不想像叶将军这样的美男讨厌我!”
林怀瑾配合她继续把戏演下去,一把把站不稳的她拉进怀里,又她手里抽走那一块翡翠,低头耳语:“那你就想让我这样的美男讨厌你,再说了,他们现在被关在这里又跑不出去,而且外面布满了要杀他们的人,他们现在去外面无疑就是送死,脑子灵活一点的就知道在这里呆着最安全。”
唐安闭着眼睛装睡,轻轻的说:“那要是万一碰到一个一根筋的咱俩不就全军覆没了吗?而且,你现在希望他们相信你,那万一他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前的假象都是专门做给你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相信这群人不敢逃出去,等他们逃出去的时候你怎么办!”
案南用余光偷偷打量似醉非醉的唐安,这个小姑娘醒来的可真是时候,偏偏在他以为大功告成的一瞬间夺走了翡翠,这摆明了是俩人已经算计好了的,这块翡翠根本就不会到他手里,他之前把这两个人想的太简单了,明明自己之前考虑挺周全的,怎么智商突然还下线了?
案南的队友轻轻地用手指敲地砖向他传达信息:快点把他们两个人搞定拿到那块翡翠。
案南抬头望着面前缠缠绵绵的两位,如果现在从外面来一个不知情者,还以为这两个人秀恩爱都秀到了监狱里,监狱里的囚犯都没有任何的人权,不仅要在监牢里被限制人身自由,还要被迫看秀恩爱,真是虐身又虐心。
林怀瑾和唐安两人争执不下,翡翠从你的手里到我的手里,又从我的手里回到你的手里,一来一回看起来十分凶险,住在监牢里面的案南心惊胆战的看着两人大开大合的动作,心想:两位祖宗你们能不能动作小一点?这要是一不小心这块这块翡翠可就没了!
唐安将那块翡翠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将自己的头抵在林怀瑾的肩上,试图用美人计说服林怀瑾,不把这块翡翠送出去,万幸,林怀瑾还真吃这一招,也可以说实在是没办法了,唐安这段时间一直勤于习武,手劲也不是一般的大。
林怀瑾拖着装睡的唐安重新回到那张小木桌,桌子上的酒还没有凉透,唐安眼睛里明显闪烁着对这杯酒的渴望,林怀瑾脸黑的把那杯酒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说道:“感觉你不是还醉得挺厉害嘛,怎么我送翡翠那一瞬间你就清醒了?你是不是故意在试探我?”
唐安抱着肩膀心有余悸的说道:“我本来在做一个很甜美的梦,就在那前一秒我突然看到了暴雨雷霆般的巨怒,感觉整个人都被定住了后背发麻,我醒来就看见你在送翡翠,当然要全力阻止你!”
林怀瑾一下甩开自己的折扇给自己扇扇火气,静下心来仔细分析道:“其实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这群人的确不是真疯了,他们的演技不错也能猜到我们心里想要什么,长期留下去绝对是危害无穷的隐患,还是早些挖出他们背后的秘密,之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唐安一边吃猪头肉一边点了点头,她马上也要和自己的猪头肉说再见了,实在是有一些不舍得。
唐安和林怀瑾走出地下监牢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风,那阵风吹的唐安险些有些站不住,她重新接触到充沛的阳光,一瞬间竟然产生了恍若隔世的感觉,内心对阳光产生了深深的依恋,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它没有那些保护层也没有那么多的束缚,你可以选择自由,你也可以选择循规蹈矩,它有许多种可能性也有极大的不稳定性。
曾经的大小姐唐安,她活在唐家组成的一个巨大的温室里,她并没有机会接触这世界的险恶,直到一个惊天的骗局一举摧毁了她的世界,唐安很庆幸自己来了,自己没心没肺的性格让她可以顺利度过难关,而今又结识了这么多想让自己留下的人。
从前的唐小姐是生活桃花源的保护花朵,现在的长安就是在烈风中逆风生长的荆棘,她失去了从前唐小姐的柔美,选择了继续前进的坚毅。
林怀瑾拍了拍突然出神的唐安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唐安惆怅的说道:“我在想,如果我没有来,那个唐小姐,她可以撑下来吗?但是同时我又在好奇,我是我吗?她又是她吗?这是平行宇宙……还是……我本来就是我!”
唐安有时候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就像叶佳佳的兔子学雪飞,他们在现代和古代的生活轨迹是完全重合的,除了他们所受到的爱,唐安甚至在好奇这是不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实验,让他们在不同的爱意下肆意生长,看看会有什么不同,虽然唐安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每每当唐安聊起这个问题,林怀瑾就觉得自己格外的无力,他经常不能听懂唐安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甚至根本就不了解唐安口中的故乡,那么多未知的东西堆杂在一起,他只能给唐安一个深深的拥抱,这个拥抱比一百杯屠苏酒还要暖。
“或许我难以理解你口中的那个世界,但我愿意永远跟在你身边安慰你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