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虽然枯瘦但一身正气凛然,京城不少依旧牵挂着他的百姓纷纷在街边跪拜,两旁街道跪满了这些最底层的人民,他们勤勤恳恳的希望唐远可以重新回到京城。
正在府上喝茶的京兆尹一脸淡然的看着与他对弈的管家,“对于皇上把唐远召回来这件事你怎么看?”
管家低着头一看紧张,反复斟酌着自己的话,开口道:“小的以为皇上只是不愿意在民间丢失了信誉,毕竟当年唐远只是的确太过仓促,民间议论纷纷者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是民众心中依旧存着不满,借着周钟灵领头发泄了出来。”
“这周钟灵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当年努力上奏抨击诋毁唐远,那言辞简直就是激愤,可如今大力支持唐远回京的也是他,也不知道这是唐远早就和他商量好的计谋,还是他这个人见风使舵。”京兆尹表情带着玩味,就好像看到猎人看到了一直油皮发亮的狐狸。
“小的觉得,这周钟灵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如果是计谋唐远一定会料理好他女儿的处境,怎么会让她处在那么为难的境地。”管家努力维持自己声音的平稳。
京兆尹看着在翠绿的茶水中漂浮的茶梗,表情淡然的说:“那你觉得皇上会让他替代我吗?”
管家额头上不断的冒出紧张的汗水,急忙用手擦拭,“不会的,小的一定努力为大人保驾护航。”
京兆尹满意的点头道:“下去的。”
管家遁步到后门,对着在那里来回徘徊的雪尘招手道:“过来,在这边。”
雪尘不耐烦的瞪着管家道:“爹,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忙,我们老爷就快回府了,一切事务都等着我做参谋,你现在把我找来不就是添麻烦的吗!”
管家拉着雪尘到门内,小声道:“什么添麻烦!你怎么能这么看你爹!你爹现在无论如何也是京兆尹的管家,多少名门贵族想要巴结我呢!”
雪尘撇着嘴道:“谁知道你走了狗屎运才当上的管家,你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人家为什么看上你?你要多想想是不是有人害你!”
“你这丫头就不盼着你爹好!我挣了钱还不都留给你!”管家趾高气昂的说。
雪尘摇头叹气道:“别了吧,这话您都说了几百年了,当初你把我扔在路边你怎么不想想为我挣钱?要不是老爷夫人我现在早就冻死了,老爷总是和我说不要记恨亲人,所以我叫您声爹就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别的我什么都不管!”
“你这孩子心真狠!”管家拍着胸口说道。
“心不狠我能活下来吗?早就让你害死我了,如果你想说什么让我帮忙的事情就免开尊口,我也没钱借给你去赌场青楼,我先走了!”雪尘头也不回的走了。
管家不死心追了上去,拉着雪尘说道:“就帮爹这一次,就这一次,爹就有钱改邪归正了,爹给你买个大宅子,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你也不用继续给别人当丫鬟了,你也可以做小姐。”
雪尘定睛看着管家问道:“你有数过你这话已经说过多少遍了吗?从你来周府找我的那一天开始我都怕你重新把我买了,不想当小姐,因为在我们小姐面前我从来都不是丫鬟。”
管家见自己的阴谋没有得逞,直勾勾的看着雪尘仿佛要将她拉进地狱一样,威胁道:“如果你不肯帮我,那我就从那个河里跳下去死给你看!”
雪尘脸色阴沉的看着父亲道:“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帮你?”
管家神神秘秘的小声对雪尘说话,雪尘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又顾及到旁边还有人在。
京兆尹府对面的唐府热闹非凡,不少人都在那里欢天喜地的高呼着唐大人的名讳,唐大人毫不忌讳的人们直呼他的名讳,回复着人们的热情,这就是他回来的理由。
有人大喊:“唐大人,我们都相信你是清白的,这次你回来我们的就安心了你一定可以重新回到往日的。”
管家听到行人的话就对着人群吐口水,大骂道:“也不看看你们家大人什么过往就敢说这种话,真不要脸。”
京兆尹站在门外对着唐大人一拱手,朗声道:“唐大人,您回来了。”
人群的眼光纷纷转向他这边,唐安站在唐远的身后诧异的看着京兆尹,小声道:“这人是真的坦荡还是故意来找茬的?”
唐远坦坦荡荡的往前走几步对着京兆尹笑着说道:“韩兄真的好久不见,我这次回来的着急没来得及登门拜访,改天一定补上。”
京兆尹不紧不慢的走上前,道:“唐兄说的这么见外,你们二人住的这么近,以后有的是机会。”
唐安感觉刚刚热闹的气氛因为京兆尹的出现而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无尽的尴尬的,一张张的恐惧的眼神看向京兆尹,他们对这个人怀有不小的恐惧。
唐安在京城这么久对于京兆尹很是了解,这个男人费尽心机来到今天的位置,但是仍然野心勃勃,他手段阴毒总是喜欢暗地里给你来阴的,上一秒表面上笑嘻嘻的和你称兄道弟,下一秒就干脆利落的捅你一刀,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唐大人没有心思继续和他客套,转身跨进门槛,由管家劝门外的人群一一离开,京兆尹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唐安问道:“这次你父亲沉冤得雪,你真的是功不可没,当年你父亲如此对你,你还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实在是孝心感天动地。”
唐安能听出他话里话外揶揄的意思,堆笑道:“我父亲对我一直是捧在手上,我对他好也还理所应当的,倒是韩大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一定很孤单吧,我父亲喊我了,我就先走了。”
京兆尹无声中把手握紧爆出手背的青筋,这小崽子一定知道没有孩子一直都是他的心病才故意扎上来的,原本以为这小姑娘就是歪打正着,没想到心思如此深沉。
可如今段王爷中意她,而且她在画院混的也是如日中天,一旦唐远得到平反,那她和段王爷的婚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她如果出事了目标太大,不好处理,还是要忍耐。
唐远坐在大堂中央对唐安说:“你不要故意惹他,他这个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同样也比常人阴毒,一旦让他找到报复的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唐安好奇的问道:“父亲对这个人了解有多少?”
唐远想到京兆尹府上的新管家看着唐安欲言又止,“他这个人我还有有所耳闻,本事有的,但是手段实在是不堪入目,他总是剥削百姓讨好上级,一层层关系打点好,百姓就算是有怨言也无处可说,拦路告状要先滚铁钉板,状还没告命先丢了半条,不少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唐安点头道:“那他现在对于父亲一定是畏之如虎,如果你洗清冤屈在百姓的呼声下一定会官复原职把他替代掉,但你不仅仅是是替代了他很可能还会把他往日手脚没处理干净的事情抖擞出来,你刚回到官场还在众人的目光下,一定说什么都会被重视,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威胁。”
唐远瞪着唐安问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唐安一脸无辜的说:“不用谁教我,我自己想出来的。”
唐远叹气:“你一个画画的管什么国家大事,如果被牵扯进来,就连为父都护不住你!”
唐安不由得开始重新打量唐安,当初他离开的时候这还孩子强忍住不哭出来,郑重其事的发誓一定要为他找回公道,过路的人眼睁睁的自视清高的唐安在城门厚重的黄土上跪下,冲着唐安磕了三个头然后毫不犹豫的转头回到唐府。
这孩子自从八岁那年母亲离世之后就再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她答应了母亲今后要变得坚强,唐远担心的凝视着自己女儿单薄的背影。
这孩子还不懂得坚强的定义,以为坚强就是不掉眼泪不示弱,她一意孤行的贯彻自己认为的坚强,努力负担起整个唐家的重担。
唐远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补偿自己的女儿,他当初为了自己的理想牺牲了自己家人,他看着女儿觉得几年不见她长高了,懂事了,甚至她已经靠自己的找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坚强。
他每天都在听黎青山讲述唐安的事迹,但是他却不敢靠近,当初她在黎县的时候,黎青山不止一次想要告诉唐安自己的现状,但是自己都拒绝了,或许是没有脸面面对自己的女儿。
唐安看着唐远沉思的表情主动说道:“我知道黎青山会告诉你我的现状,我离开黎县的时候才知道,那时候我挺生气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你的现状,我觉得你不关心,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大人也是孩子,你应该也有点讨厌自己……”
唐远一瞬间忍不住要落泪,他看着斟酌着说出这些话的唐安,低沉着声音说道:“是我亏欠了你……”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相反我很高兴遇见你。”唐安发自肺腑的说。
我真的很高兴遇见你,让我明白什么叫做家人,什么叫做亲情。
“这算什么国家大事,再说了,如果我不了解这些,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唐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