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长川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刚好能看清路林溪脸上的表情，这一瞬，他有种错觉，她说的倒像是她自己的感受。
杨婉儿嗤笑，“孤苦无依、指责谩骂跟暗无天日的日子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她目光慢慢变得涣散无神，似在回忆，“我与哥哥自幼就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过了六年，虽然日子很苦，可我们也很努力地生活，哥哥在城南的粉店做工，他很勤快，老板也很赏识他，我们觉得日子会慢慢好起来。”
“可惜……”说着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要不是我那天生了病，哥哥请了假在家照顾我，就不会遇到那个禽兽欺负张家姐姐，更不会被那些无良的邻居诬陷他奸污张家姐姐，也就不会害他被杀头。”
“呜呜……”她低声哭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着，单薄的身子看着更加萧条了，“哥哥死了，我该随他而去的，可我连死都没有勇气。”
路林溪柔声安慰：“人都是求生的，哥哥疼你，自然希望你好好活着。可你一个弱女子，在这个冷酷又残忍的世界，活得很不容易吧？是什么事让你想要回来报仇的？”
“哈哈……”杨婉儿突然笑了起来，看向路林溪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原来人真的可以坏到将良心踩在脚下。”
她也相信！路林溪虽没有说出来，可心里却默认了。
杨婉儿接着道：“那些平日里看起来还算和善的邻居，转眼间就变成了豺狼虎豹，他们害死哥哥不说，还故意煽动其他人针对我，我在丰阳变成了过街老鼠，只能在晚上出门……”
说着说着，她垂下了眸子，似乎那段回忆比以往的更不堪回首。
路林溪接过话头，“慢慢地，丰阳你是待不下去了，于是你就出了城，一路漂泊到了蜀中，为了活下去，你被迫进了青楼，辗转间，你遇到了周贵，在他身上，你发现了复仇的契机，以你现在的姿色和手段，让他给你赎身并带你回来并不是难事，所以你们回来了。”
见她没有反驳，路林溪继续道：“一个月前，你们回到丰阳，你极少出门，所以看到你的人很少。我想你每次出门，都是想引诱杭丙亮吧？”
“杭丙亮死前曾故意支开他的手下，定是要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与有妇之夫私通就是其中之一。若我没有猜错，你一定故意露出了破绽，让周贵发觉了你们的私情，周贵很少呆在丰阳，或许他没有认出那是杭丙亮，又或许他根本不惧怕杭家，这就是你选中他的理由。”
“我想这世间没有哪个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亲亲我我，周贵生气了，一气之下，他杀了杭丙亮。你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就是哭诉你悲惨的身世，让周贵同情你，并帮你复仇……”
“你说的几乎没错。”杨婉儿笑了，笑中尽是苦涩，“不过有一点，你错了，周贵并不同情我，他嗜血，残忍，曾因一个姑娘不小心弄脏了他的扇子，他打得那姑娘躺了一个月，这是我挑中他的理由。他在杀了杭丙亮后，也想杀了我，当我告诉他我的遭遇后，他想到的，是可以借此机会奸污那些姑娘。”
她“呵呵”地笑着，“他比我狠，我只想杀了杭丙亮，再将当年的事公之于众，可他却想毁了那些姑娘，我觉得他的想法很好，便一口答应了。”
路林溪算了算时间，鬼面狐应该差不多上场了。“那鬼面狐呢？”
“原来他叫鬼面狐！”杨婉儿抬头看向那只猫头鹰，猫头鹰也看着她，似乎它真的能听懂她的话。“他是被小黑引来的。小黑是我三个月前在蜀中捡到的，当时它翅膀受了伤，我便将它留下来治伤，要来这里，我舍不得它，便带上它了。杀杭丙亮的那晚它在屋顶叫个不停，因此引来了他。”
“他在屋顶听到了一切，他说他正闲得无聊，也想参与进来，他不要任何报酬，让他出谋划策和跑跑腿就行。周贵怕他出去乱说，只能答应他。原本我们不信他，可当他给王氏一家下了药，并看着周贵将他们吊死后，我们就彻底相信他了，虽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我们知道，他是疯子，伤人夺命，不就需要一个人先变得疯狂吗？”
路林溪也看向猫头鹰，它之前都是站在鬼面狐头上，此时站在阴森森的墓碑上，反而不那么恐怖了。
“所以你们开始了杀人计划，鬼面狐带着猫头鹰出去装神弄鬼，并将人带回来，周贵就侮辱她们后杀人灭口，你就负责将她们洗干净，化上妆，然后你们再将她们送回去。因为他们几家人心里有鬼，不敢报官，所以你们才能肆无忌惮地一直做下去。”
“对！呵呵……”杨婉儿笑出了声，“我就想看看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到底有多冷漠，多自私，没想到他们竟为了自保，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虎毒不食子，他们却连禽兽都不如，陷害他人换来荣华富贵，再正常不过的选择，我却那时才懂。”
路林溪可笑不出来，“鬼面狐袭击严颜，是因为你觉得严家二老还有一丝良心？”
“不是！”杨婉儿直接否认，却没有解释，她转而问她：“你们是如何发现我在墨宝坊的？”
路林溪感觉有一丝奇怪，其他的事她都没有隐瞒，为何她不说那么对严颜的目的，为了知道其他事情，她只能暂时先不管这个问题。
“虽然你们刻意伪装过一切，可你们做这么多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而我们，就是在这些细节中将你们找出来。”
“好吧！”杨婉儿继续低头烧纸，“早上在院中看见你，我就知道，我已经暴露了。你很聪明，还有个爱你的哥哥，真是让人羡慕。”
路林溪估计这些都是鬼面狐告诉她的，她又问：“因为暴露，你才杀了周贵灭口，还是因为你想了结这一切，所以连肮脏的周贵一起杀了？”
杨婉儿没有抬头，声音轻轻的，“我就说你很聪明！我杀他，是因为他与杭丙亮没什么区别，他们一样是踩着别人尸体活着的人间恶鬼，既然我要走了，能帮这个世界清除一个禽兽，也是好事。”
路林溪将身子压低，歪着头想看清她的表情，她的眸子里全是火，脸色却异常的平静，可路林溪还是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她伸手朝杨婉儿的脉搏探去，接着脸色一变，“你服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