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问题推向了钟母，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钟楚阳好像也不想要她的答案，他自顾自的说到：“你觉得你为我做了那么多，那些你自以为的奉献感安抚了你的良心，你觉得你已经那么爱我了，所以说让我伤心和难过也没关系，你已经做了那么多，我就不应该反抗你。”
“所以，从小到大你都不会给我选择的机会，也不会管我到底要什么东西，更不会想要听听我的心里话。”
钟楚阳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名为真实的一把剑，它即将斩断所有的虚妄，把一切亮在光明之下。
钟母觉得事情慢慢要事情控制了，她心里涌上了无比的委屈，她都是为了钟楚阳好啊。
“可妈妈没有坏心，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钟楚阳反问。
钟母重重的点了点头。
钟楚阳深吸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那我们捋一下，你这些年到底为了我好，做了什么吧，从我小时候父亲离世开始说起。”
“你带着我改嫁给吴昊，是不是你觉得为了我好，觉得是自己牺牲了。”
钟母确实是觉得委屈了自己，但是钟楚阳现在的语气，她不敢点头，但是她的眼神却在替她点头。
钟楚阳不明白：“可是，当时我坐在家门口等你回来，我等了一个晚上，雪那么大，我还那么小，却一步也没有离开，你难道不懂吗？我不想要去别人的家。”
“可是，可是我要是不嫁给他，你不就没有爸爸陪你长大了吗？你的人生就不健全了啊。”
“我现在的人生健全吗？他有把我当成他的儿子吗？从小被毒打长大这样的人生就是你所谓的为我好吗？”
钟母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当时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我只是……”
“别说了，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过就是像找一个陪着你养孩子，又不愿意离开这里。”
“当时什么情况我都知道，明明爸爸虽然去世，当时却留下了一笔钱，足够我们衣食无忧的生活，是你自己当时不愿意用那笔钱，说是要留给我长大娶媳妇，我们饿的枯瘦如柴你也没有拿出来，可是现在那笔钱呢？”
那笔钱早就已经被吴昊拿去赌博输完了，现在一分也没有剩下，钟母根本就不敢回答钟楚阳，当时不愿意花这笔钱，都是因为她自己心里面害怕，觉得花完了以后怎么办呢？
所以，宁愿和钟楚阳一起挨饿，也要省吃俭用。
“我们并不是因为没有钱，生活不下去，你才改嫁的，你忘记了吗？当时，是你自己嘴上说着，爸爸没有死，不愿意离开这里，又嫁给了别人。”
“就算我爸没有死，他回来看见自己老婆带着他儿子改嫁给别人，他听着我喊别人爸爸，他会怎么想？”
钟楚阳终究还是把钟母这些年一直回避的问题，赤裸裸的摆在了他面前。
钟母捂着脑袋：“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钟母从来没有想过，在她面前把一切都说出来的，竟然是他的儿子。
也正是他的儿子，才会这么的了解她。
钟楚阳却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妈，你就承认吧，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害怕，你害怕自己孤单一个人带着我，却又舍不得万一爸爸回来这个可能，仅此而已。”
钟母红着眼睛：“就算一开始不是为了你，可是我把你养这么大，这些年我为了做了多少事情，我容易吗？你现在竟然这样和我说话。”
钟楚阳叹了一口气：“妈，那你说说，这些年你为了我做了什么？”
钟母想了想：“小阳，你都不记得了吗？我总是把自己爱吃的都省下来给你吃，每次你被打的时候，都是我护着你，还有还有，省吃俭用给你买新衣服，你都不记得吗？”
“可是妈，你爱吃的你就吃啊，我还没有到连吃的都不然你吃一口的地步。”
“再不济，我们也可以分着吃啊，你如果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一定不会跟你抢，我还会努力赚钱给你买你喜欢的。”
“还有我每次被打，你护着我，先不说，当年是你孤注一掷要嫁给他，所以说他才会有机会打我，就说，他打的最多的是谁，妈，到底是我护着你，还是你护着我啊？”
“还有新衣服，我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穿陈晨穿不下的衣服，我比他大三岁啊，他穿不下的衣服，我穿着还大了，你想想看，到底是为什么啊？”
钟楚阳满腹的委屈，他现在说的很多话其实都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哪又怎么样呢？
钟楚阳这十几年来所遭受的这些还不够吗？
“妈，你自以为的牺牲感，裹挟住你的眼睛和心灵，你从来没有试着看看，我到底想要什么？或者你到底爱不爱我。”
钟母坐在病床上，魂魄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儿子。
她回想起二十几年前，钟楚阳刚刚出生的那一会儿。
软软糯糯的像是个小汤圆。
她费尽力气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爱呢？
她记得，钟爸当时开心的就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一样，抱着小小的钟楚阳转圈圈。
那时候，她在干什么，她在笑啊。
她发自心底的开心啊。
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钟爸，去世了。
自己不过才二十几岁，就要带着小小的钟楚阳孤独的生活下去。
想着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她害怕了。
对，她害怕了，害怕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一个好妈妈，更不知道未来那么长的时间，她应该怎么继续抚养钟楚阳。
再后来她又做了什么？
再后来，看着钟楚阳被毒打，她心里很愧疚。
是她自己把儿子带入了深渊。
所以她一直努力想护着钟楚阳，来抵消自己心里面的愧疚。
可是，为什么不离婚呢。
钟母的眼泪不住地流淌着，因为她害怕，她太害怕未知的一切了。
她害怕提出离婚会被陈昊打死，害怕离开这里钟爸就找不到他们。
从始至终，都只是因为她害怕。
所以毁掉了钟楚阳本来可以幸福的人生。
她是个罪人，她不配当钟楚阳的妈妈。
钟母终于正视了自己，也看清楚了一切。
她双手捂住了脸，不停地哭泣着，边抽泣边向钟楚阳：“对不起，对不起，小阳，都是因为妈妈，对不起！！！”
钟楚阳起身抱住了自己的母亲，眼泪也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他等这一句对不起一句等了好多年了。
“妈！！！”
钟楚阳沙哑的喊着钟母。
母子俩抱头痛哭。
钟楚阳像是要把这十多年所受的委屈一下子都发泄出来一样。
他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却依然在唇边泄露了抽泣声。
哭了好一会儿，直到钟母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缺氧了，母子俩这才缓缓的停下。
钟楚阳试探着开口问：“妈，等你出院了，就离婚，我们开始新生活好不好？”
钟母低着头，一时间没有回答。
钟楚阳没想到，即使到了现在，钟母还是不愿意。
他抱着钟母的手轻轻放开，有些失望。
钟母感受到钟楚阳的心情，连忙说：“小阳，妈没有不同意！只是我刚刚在想，他们这次进监狱会判多久。”
钟楚阳听到母亲答应，悄悄的舒了一口气：“妈，他们的事情，管我们什么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一切都是听律法的。”
钟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那个朋友本事不小，能不能拜托他帮帮忙，把他们给捞出来，就这一次。”
钟楚阳不明白了，难不成钟母还是没有想清楚？
明明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已经要开始新生活了，为什么还有和陈昊陈晨父子纠缠不清呢？
“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他们那么对我们，你现在还要就他们？难不成你还是不愿意脱离那一切？”
钟母摇了摇头：“小阳，你误会我了，其实你一直不知道，陈昊他曾经救过你的命。”
“救过我的命？”钟楚阳不明白，陈昊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救他呢？难不成钟母这是为了说服他救他们编出来的借口不成？
“你忘记了吗？当时我一意孤行嫁给了陈昊，你坐在家门口等我回心转意，却被冻晕死了过去，醒来却到了医院。”
钟楚阳点了点头，他怎么可能忘记这件事情：“妈，可是这和陈昊有什么关系。”
钟母叹了口气：“当年，我把你父亲留下的那一笔钱存了定期，根本取不出来，可是没有钱，医院也不肯救你，当是是陈昊拿钱救了你。”
钟楚阳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当年还有这样一件事情。
“这些年，虽然他待我们不好，但是总归当初也算是救了你一命，我们现在既然决定以后和他们，桥归桥路归路，总是得把这个恩情还了。”
“可是妈，这个钱你后面拿了那么多钱给他赌博，也算是还上了，再加上他折磨了我们这么多年，我觉得也差不多打平了。”
钟母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劝说钟楚阳，这不能这样算啊。
钟楚阳看钟母终于，还是退了一步。
“妈，这样，当年陈昊救了我，现在我救陈晨出来，也算是两清了，不过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最多是找顾哥商量一下，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钟母想了想，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