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街道往回走，周五的下午总是松快的，人们连回家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日渐黄昏的时候，街头巷尾人来人往。夕阳落在居民楼那边的角落里余光弥漫，稀薄的空气被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
陈恩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黑猫从楼道角落里窜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煤老板，别跑，你嘴里叼的是什么？！”
好嘛，陈恩一看，那东西还活蹦乱跳的。
“松口。”
陈恩试图把那吱吱乱叫的老鼠从它嘴里揪出来，但小黑猫眨巴眨巴眼就是不肯松口还退后了两步。
他冲上去试图从黑猫嘴里夺下那个东西，却见它身手矫捷的从他两手之间窜了过去，直冲向楼道口，就在这时，被楼梯口站着的人，一只手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喵~”
它瞬间乖巧的叫了一声，嘴里灰叽叽的老鼠掉在地上，打了个滚拼命逃走了。
陈恩看着沈城手里提溜着的煤老板，真是的，怎么就对沈城这么乖巧呢？
沈城把它放在地上，煤老板围着他蹭了两下，才乖乖回到陈恩脚边。
“吃里扒外的小东西。”陈恩摸了把它油光锃亮的毛，他拉开门，一回首沈城还是站在楼道口的阴影里。
“来啊，沈城。”
他喊了一声走过去，拉着少年的手走进了外婆家。
黄色的灯光洒在房子里，陈旧的老房子收拾的亮亮堂堂，老照片挂了满墙都是，零碎的东西按照老人的习惯，收纳在手边。
小客厅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晚餐，陈恩把书包一撂，喊了声，
“我回来了，外婆！”
“回来啦？快洗洗手吃饭了。”
老人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陈恩先把沈城拉到外婆面前，正式介绍道。
“外婆，这是我好朋友沈城。”
“您好。”
沈城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哦，哦，是沈城啊，我听过，就是街坊奶奶说考试回回第一的那个？长这么俊呐。”
沈城愣了下，似乎没想到自己在街坊邻里间这么出名，当然以前也没人跟他说过。
“也没……”
“可不？沈城可厉害了。”陈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抬着头与有荣焉的说“外婆你知道沈城给我补习，我考了多少名，全年级三百多名，我考了八十七名。”
“进步这么多啊，了不得啊。”外婆也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就是，多亏了沈城了。”陈恩说道。
“诶呦，真是好孩子，等等，我再去给你们加个溜丸子。”老人说完就要去厨房。
“您不用麻烦了……”沈城皱皱眉，刚张了张口。
但这边陈恩碰了下沈城，丝毫没有自觉意识，接住外婆的话。
“哎，好嘞，外婆您多放肉少放姜。”
“就你嘴馋”老人被他这快速接话也逗乐了，嘴上嗔怪着，还是去厨房加菜了。
沈城挑着眉看他，陈恩使了个眼色。
“这都是我外婆的心意，我外婆做的溜丸子是一绝，你尝尝看，绝对好吃。”
说完他拉着沈城到了厕所洗手，陈恩外婆家的厕所小，基本两个人站着刚刚好。
他们俩挤在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陈恩把手微微打湿。
“挺麻烦你外婆的。”
沈城把手伸进流水里，认真的说。
陈恩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笑的说，
“你好容易来一次我家，多吃点我外婆的拿手菜。你还辅导我功课呢，我外婆肯定喜欢你，多好一小伙儿。”
“那是你把你外婆哄的开心。”
沈城想要从他手里拿过肥皂，却见陈恩把肥皂拿远，
“唉，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你这么好，我外婆待见你多正常啊。”
“我好？我哪里好？”
少年斜眼看他，声音带着些迷惑，仿佛薄雾缭绕着的冰泉。
陈恩看着少年的侧脸，想了想他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见面到补习功课，从噩梦世界他无数次在黑暗中伸出的手，他认真的对上他的目光。
“哪里都好。”
沈城听了这话，突然盯着他，一动不动的，专注的看着他，这眼神甚至把陈恩看的毛毛的。
他伸出手搭上沈城的脸。
“想什么呢？沈城。”
“想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沈城似乎回过神来，把他沾满肥皂的手拍开。
“你嫌弃我？！”
陈恩把自己的手塞到沈城正在洗的手上，但没想到沈城只是看了他一眼。
把他的手连带着他的手一起在水龙头底下揉搓。
两只手接触的感觉，异常清晰，腻腻乎乎的，温度又不停的上升。
这感觉让陈恩反倒是一愣，索性是洗完了，水流从水龙头里冲出来，洗刷掉泡沫，把那一丝丝陌生的气氛也冲散了。
陈恩和沈城坐到了饭桌上的时候，外婆就坐在正对面。
老人家吃饭有个特点，总是怕小辈吃不饱一样，会一个劲花式劝着吃东西。
“外婆，我不行了，多一口都吃不下了。”
吃了两大碗饭的陈恩放下筷子，摸着肚皮叹口气道。
“你这才吃了多少。沈城也是，你们长身体，一定要多吃点。”
外婆一边说着，一边盛了碗汤放到陈恩面前“来，再喝碗汤溜溜缝。”
陈恩绝望地就着汤碗喝了两口汤，砸吧两口不太对味，
“外婆，你这里放了中药？”
“是的啊，这是你李爷爷昨天送的甲鱼，我加了点西洋参一起熬。你们学习忙，给你们部补身体的。”
甲鱼汤？！
陈恩和沈城都表情复杂地看着那一大碗汤。
陈恩默默的把汤碗往过挪了挪，舀了一勺送到沈城嘴边。
沈城看了眼浑浊的东西，还是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怎么样？”
“还行。”
沈城淡淡地说，但是那依旧紧皱的眉头出卖了他。
“沈城，当自己家一样，婆婆也给你盛一碗？”
沈城拿着勺子的手一僵，顶着陈恩外婆殷切的目光，硬着头皮，正要点头……
陈恩看着沈城这盛情难却地样子，肚子里憋笑。
沈城瞥了他一眼，带了丝危险，
陈恩接收到，也不敢再幸灾乐祸了，急忙摇摇头劝阻住外婆
“不用了，外婆，我跟沈城喝一碗就行。”
在外婆略显可惜的眼神中。
陈恩和沈城两人，你一勺我一勺的把那碗汤总喝完之后，就溜进了房间里。
外婆在外屋听天气预报。
陈恩带着沈城来到了他的房间。
陈恩父母离异后就跟着外婆过活，外婆家这小小的一间房子就是他的天地。
卧室里摆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靠里面还有个书柜。卧室墙上跟打了补丁似的，贴着有他小时候的照片，得过的武术奖状，还有陈恩以前收集的花花绿绿的海报。
“唉？我都忘了，你是不是被我拉来还没跟家里面说呢。要不我一会儿陪你回家说一声，就说是我硬拉你吃饭。”
陈恩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沈城都没回家说声呢。
按照沈城他妈那么一言不合就开抽，真吃了饭，是不是害得沈城回去又该挨骂啊。
沈城摇摇头，走到墙壁跟前，借着台灯的光似乎在看上面的照片。
“没事，不用，回去了也没人。”
“啊，又没人？”陈恩纳闷地想，沈城家里怎么总是不见人啊。
沈城看了眼他，沉默了下，才缓缓开口。
“我妈去医院照顾我爸去了……”
陈恩愣住了，他联想到外婆说过，沈城父亲得病。
原来沈城家里没人，是因为他母亲要经常去医院照顾他父亲吗？沈城的父亲究竟得的什么病呢？
“叔叔他……”陈恩张了张口，又看了看沈城黯淡下去的脸色，心里一纠，把想追根到底的话咽到了肚子里“抱歉。”
沈城摇摇头，没有接话，而是看着墙上的照片说，
“这个是什么时候？”
陈恩一看那照片，可不是他小时候被他爹送到少林寺武校的时候，剃了个光头，看着虎头虎脑的，活像个卤蛋。
“小学一年级，那会儿我爹非要送我去少林寺，但别看我小，我学的可是最快的。”
陈恩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个照片上的姿势，
“喏，你看，我还获得过市里面武术金鹰少年组奖牌呢！”
“那怎么不继续练下去。”
沈城看着他说的眉飞色舞，也被逗笑了，不由地追问道。
“唉，这不是我爸妈闹离婚嘛，我就跟我姥过了。”陈恩说着坐到了床边，整个人瘫在床上“这样也好，我师傅说了，我这人定性不够，武学上也难成大器。”
“那也挺厉害。”
“我，我厉害什么呀，就是些三脚猫的功夫，没有你，我连第一个噩梦世界都活不下来。”
一提到噩梦世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唉呀，别这么消沉，我们要向前看，不要害怕噩梦世界，要正式它！”
突然间陈恩坐起来像是给自己打气说。
“嗯。”沈城附和的点点头，似乎给了他这番话一点赞同。
“沈城，你看，我给你打一套我当年比赛夺奖的武术套路”
说着陈恩就伸出胳膊，下盘扎好马步，拳从腰间悬臂向前快速出击“这招叫泰山压顶。”
然后双腿分开，再把拳自上向下快速劈击“这招叫……”
陈恩突然憋红了脸，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在场唯一的观众沈城很给面子的问道。
“叫什么？”
“那个……沈城，你先扶我一把，吃太多岔气了。”
沈城憋笑的把陈恩从地上拉起来。
“唉，你别笑了。”
“嗯。”
“你还笑。”
沈城不经常笑，所以他的笑容看起来就很特别少见，像千里冰层上偶尔绽放一朵昙花。遗憾的是，那笑还没看清楚呢，就往往没有了。
算了笑就笑吧，能逗乐沈城也是不容易，陈恩自暴自弃的想。
“我该回家了。”
沈城收敛起笑容，看了看表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