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摩了几天的男女主对手戏,这一次总算是轮到褚羡卿的戏份了。初登场的姜非晚还只是一个落魄潦倒,备受欺凌的弱女子,正是唐以行将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并走向了另一个深渊。
这场戏的造型很简单,就一袭红衣。褚羡卿基本上等于素颜出镜,黑发披散凌乱,整个人要多惨有多惨。
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她被黑心的父亲辗转卖给了好几个人,受尽屈辱,最终沦落到当时有名的霓虹院,第一场戏是姜非晚从霓虹院逃出,在被追赶的过程中为唐以行所救。
江黎昕的造型也已经完成,不愧是行走的衣架子,一身军统军装衬的他身形更加挺拔,再加上随意披在身上的大衣,举手投足间气质尽显,完全没有了刚刚温润如玉的气质,现在站在众人面前的就是军统高官——唐以行。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马上就要开拍之前,两个人姗姗来迟。
“刘导!这怎么回事啊!我们林桢为什么变成阿钰这个女三了?云湘不是一早就说好了吗?”来人正是苏芸和林桢。
导演被这么一问,颇为尴尬,他本来是确定了林桢演云湘,但是钱亦书突然杀出来,市长千金得罪不了,林桢这么一个女人哪里有自己的前途重要,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很清楚的。
林桢眼眶憋得通红,白皙的脸蛋楚楚动人,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看了就让人心生怜爱。
本来捷径走得好好的,半路出来了拦路虎,硬是把她的道路给堵得死死的。
“怎么了?她演个女三委屈她了?”做完造型的钱亦书走了过去,她面容娇美,勾起唇角,不屑地一笑,骄傲得像只白天鹅。
“你又是谁?我和导演说话,你一个黄毛丫头……”苏芸眼神不善,话还没说完就被导演拉到一旁。
“你别多嘴了,这位可是市长千金,你不想丢饭碗就乖乖站好挨打,这个女三已经给林桢最大的补偿了,难不成你家这个小新人还想和市长千金争女二?看在咱们交情不错的份上,我才好心提醒你。”
刘文山皱着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火,苏芸做事一向有条理,这次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苏芸阴沉的脸色立刻转晴,美眸中漾开笑意:“那哪能啊!我们林桢演阿钰真是太合适了,感谢导演赏识。行了,不耽误您拍摄。”
二人谈话回来,苏芸脸上已是笑意满满,连连向钱亦书赔礼道歉:“钱小姐,我看你颇有大家风范,演云湘确实再适合不过了。”
见经纪人已经低头服软,林桢的小脸更加惨白,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是,钱小姐自然比我更合适。”
钱亦书这才满意,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算你们识相,我的妆有点花了,就先失陪了。”
“忍。”
苏芸意味深长地盯着钱亦书的背影,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刘导演调试了一下监视器:“Action!”
“那小妞在前面!赶紧追!”
“要是让她跑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听说是个大美人,要是抓到了,我们哥几个也能好好享受享受。”
已是寒冬,纷乱的雨丝中夹杂着大片雪花,弄堂墙壁斑驳而潮湿,姜非晚已经跑了好久好久。眼眶中滚落下温热的泪珠,像是被人忘记拧紧的水龙头,她竭力拭去脸上的泪痕,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艰难地迈步。
鲜红的衣衫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好几处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她的额际还淌着新鲜的血液,伤口是刚刚在霓虹院内,被男人抓着头发往墙上撞时留下来的。
“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黑暗中,身后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啊!!”早已体力透支的姜非晚还是被追上了。
靠近她的那个为首的男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一双阴柔至极的眼睛,闪烁着慑人的光芒,他的眸中倒映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在他眼里,姜非晚已是待宰的羔羊,插翅难逃。
“大哥!这妞确实漂亮,你看……”另一个男人笑的阴邪。
“我先,你们随后,给我看着点儿……”男子将姜非晚狠推在地,野蛮地欺身而上,左手箍住了她的手让她不能动弹,“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卡卡卡!怎么回事儿?你是没吃饭吗?推个女人一点力气都没有,重来!”刘文山突然喊卡,对着那个按住褚羡卿的男配角劈头盖脸一顿骂。
那个男配这一次卯足了力气,将褚羡卿推倒在地,她不受控制地狠狠摔在了地上,脚腕上传来细细密密的同感,硬是咬牙忍住了。
又连续好几次在这个地方重来,褚羡卿心下了然,刘文山这是故意找她的茬,不是受了苏芸的教唆,就是受了钱亦书的指使。
她漂亮的眼眸冷了下来,咬牙继续。虽然脚腕很痛,但是脸上依旧云淡风轻,这点伤痛倒是让她更有代入感了。
“都说刘导演拍戏颇有风格,我看这一幕没什么毛病,我的戏份就要来不及了,我时间很赶,还有别的通告。”在一旁即将上场的江黎昕笑容温和,薄唇吐出的话语字字带讽。
“是是是。”刘文山身子一顿,眸光闪烁地看向钱亦书,随即连忙喊道,“继续!”
姜非晚的眼睛直视着男子阴冷的瞳孔,她用尽全力想要推开他,激烈地挣扎着,咬紧牙关决不妥协。
“啪”一记耳光落在男人的脸颊上,趁他踉跄之际,她跌跌撞撞地向弄堂拐口跑去。
“老子就不信了!几个大男人抓不住一个女人,赶紧追!愣着干什么?!”
她不敢回头,只是向前跑,再向前跑。
下一刻,毫无意识地撞上了前面的人,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摔倒在雪地上,双手颤抖着拽着那人的衣角:“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了!”
泪水肆意流淌,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在绝望之中看到希望后的光芒。
唐以行抓住了姜非晚拽着他衣角的手,将她的五指一根一根掰开。
他的力气极大,像是要扯断她的手指,五指连心带来的痛楚是巨大的,姜非晚却依旧倔强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穿着干净整洁的军装,纷飞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继而融化消散,他的五官极好看,眸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比这凛冬更加让人胆寒。
“求求你……”混杂着血和泪的脸庞,狼狈至极,她穿着残破的红衣倒在洁白的雪地上,仿若盛开着的血色曼陀罗。
唐以行向前迈了一步,将她拉了起来,脸庞贴在姜非晚的脖颈处,呼出的温热气息却让她打颤。他声音低沉,眸中如覆霜雪:“我可以救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按我的命令行事。”
姜非晚头脑发炸,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无比贪恋,她的脑海中只有那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劲厉的风呼啸着砭骨刮来,雪花纷飞,落在两颊,好似悲悯的抚慰。
经年之后,她也依然一如往昔,贪恋着那个大雪夜,冰凉的指尖相触时,那点燃她希望的脉脉体温。也正因为那一点点温暖,她从深渊跨入另一个深渊,却还甘之如饴。
“卡!第一场结束!”
褚羡卿跌坐在地上,眼泪还没来得及完全拭去,乌黑的发丝贴在被泪水打湿的脸颊上,跟戏里一般无二。
“擦擦。”
褚羡卿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江黎昕温润的笑容。
“谢谢。”她接过他手中的纸巾,扯开一个极淡的笑容,慢慢站起身,感觉刚刚那场戏哭得她都快缺氧了。
对于褚羡卿的冷淡,江黎昕表现得毫不介意:“楚小姐刚刚的表现,真让人叹服。”
他并不是在吹彩虹屁,而是褚羡卿刚刚的表演确实很出彩,尤其是哭戏的感染力和爆发力,现场气氛只要稍微一渲染,她就能很有张力地将内心世界完全展现出来。
想到刚刚在上妆的时候,他翻看的她的剧本,里面重要的地方她都有着重标记出来,还有很多自己对剧情演绎的看法和理解,层层递进,层层深入。
她很善于剖析深层次的内容,在演戏上也下了比很多演员多得多的功夫。
“过奖了,江先生才是真的有实力,各种角色无缝切换,让人佩服。”褚羡卿微微一笑,眉间的疲意清晰可见,“我先去换衣服了。”
江黎昕不禁失笑,他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褚羡卿话里有话。
各种角色无缝切换。
她这是明摆着暗怼他今天拿她当挡箭牌的事情。
褚羡卿清楚感受到了拍戏的疲惫,这才第一场戏,就让人身心俱疲,想好好当个体验派演员还任重而道远。那个刘文山故意找她茬的帐还没有清算,想必接下来的拍戏生活还会有很多类似的剧情。
不过她不急,在这部戏杀青之前,她有的是耐心陪他们慢慢玩。
只是可怜了自己的脚腕,救场那次被汐汐绊倒,轻微扭到后还没彻底痊愈,这次等于是伤上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