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楚小姐,坐我这边吧。”那个王总脸上堆满了笑容,横肉尽显,为褚羡卿拉开了他旁边的椅子。他的女伴虽然满脸不悦,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褚羡卿皱眉的那一瞬间,宁远直截了当地坐了下去,歉然地看着王总:“不好意思啊王总,我比较习惯坐靠窗的位置,您不会介意吧。”
明眼人都清楚宁远这是在帮褚羡卿解围,王总是个商场老狐狸,自然也明白,只是在饭桌上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
他面色沉了沉,随即又挂上了笑容:“怎么会,都坐都坐!”
褚羡卿被安排在了吴导身旁,她感激地冲对面的宁远点了点头。
“王总怎么会在这么时候叫我们吃饭?是有什么事情吗?”吴生导演亦是觉得投资方此举不太对劲,一时间竟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总眼神示意服务员倒酒,朗声笑道:“哈哈哈,我就是设个酒局。别的先不急,我们来随便聊聊吧。”
“王总想聊什么?”
“我听说我们家郑思思试镜没成功,被另一个女演员顶替了,不知道是哪一个女演员?”王总笑得意味深长,偏头望向身旁的女伴,安慰地轻拍她的手背。
制片人的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初吴导毅然决然不启用郑思思的时候,他就猜到很有可能会出事。此次酒局,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酒桌上都是在圈内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人精,都已经隐隐听出了投资人王总的弦外之音。
“是我。”褚羡卿很坦然地起身,举起酒杯,大方地敬向对面的王总,“这一杯敬您。”
“原来是楚小姐啊。”王总上上下下打量着褚羡卿,最终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脸上,“那就不奇怪了,楚小姐这身段和长相确实是极好的。”
“王总~你都把我冷落了……”一旁的郑思思不满褚羡卿抢了她的风头,帮王总斟满了酒,娇嗔着。
褚羡卿心下嗤笑,原来做金丝雀也是有高低段位之分的。比起封清羽,这个郑思思的段位实在是不够看。
封清羽在盛星老总面前懂事体贴,说话做事井井有条。她始终牢记自己金丝雀的身份和本分,不逾越不放肆,即使内心厌恶这样的自己,也倔强地戴着那完美的面具。
封清羽是个聪明人,可郑思思显然不是。
这大概就是封清羽能在娱乐圈内混得风生水起,迅速红成顶流,而郑思思只能挣扎在试镜失败的漩涡中难以脱身的原因。
王总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淡淡地扫了一眼郑思思,吓得她端正坐直,不敢再说话。
“王总谬赞。”褚羡卿高举酒杯,一饮而尽,眸光依旧冷淡。
王总的眼睛始终盯着褚羡卿瞧,这张清冷禁欲的俏脸与他平日里见过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有一种别样的味道,越看越心痒难耐。无名之火升腾而起,他瞬间起了征服欲。
酒桌上众人虚与委蛇,维持着表面的其乐融融,背地里实则暗潮涌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王总像是要正式进入正题,不紧不慢地清了清嗓子。
“我今天把大家叫来呢,其实还真有件大事要宣布。说来也很抱歉,我们公司最近资金链周转不开,所以这部电影只能选择撤资了。”
“什么!这可不能开玩笑!”吴导“ 噌”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语气激动,“王总!我们这部电影已经投入拍摄很多天了,你怎么能说撤资就撤资?做人得讲信誉啊!”
“吴导演,别激动别激动。我也没办法啊,只能对不住你们了。”王总走到吴导演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按回了座位。
“王总,这事真不能这么干啊,我们前期投入了很多,您一撤资,我们就全部打水漂了。您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副导演惊得冷汗直流。
这部电影到底投入了他们多少人日日夜夜的心血,无需赘述。一旦撤资,他们很难在第一时间内找到合适的投资方,这对整个剧组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王总站在吴导演身旁,脸却转向了吴导演右边的褚羡卿:“转圜的余地嘛……也不是没有,这位楚小姐……”
王总欲言又止,褚羡卿完全无视了他那令人作呕的目光,优雅地抽出纸巾擦着自己的嘴唇。
朱唇皓齿,红白相映,愈显风情。
那王总有些痴迷地看着,不由地滑动喉结,心下燥热不已。
酒桌上的众人脸色都很不好,尽管娱乐圈内对这一套早已司空见惯,但是像眼前这位王总如此明目张胆的,也是少见。
吴导演紧了紧握着的拳头,猛地起身,椅子向后滑去,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必要继续合作了,感谢王总的热情款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吴导面色不善,这王总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调戏他剧组的演员……他本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对这种行径最是感到不耻。
褚羡卿淡漠地扫了一眼酒桌上的人,站起身,跟上了吴导演的脚步。
随后,《风起云涌》剧组的众人纷纷离席,把自己的态度摆得非常明确。
就是要和吴导共进退。
“吴导演。”褚羡卿小跑着追了上去,“谢谢您。”
吴导演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好谢我的,我就是看不惯别人欺负我剧组的演员,更看不惯他们搞这么一套,把电影圈整得乌烟瘴气。”
吴导演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不介意吧。”
“不会。”褚羡卿深知这部戏对吴导演来说意味着什么,眼下算是站上了悬崖峭壁,即将被逼入绝境。
“只是接下来剧组该怎么办?”
吴导演侧对着褚羡卿,烟雾缭绕,他的眼神凉薄,让人有些看不透:“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看看能不能拉到别的投资方。”
“导演,小楚。”宁远随后走出了酒店。
“宁远前辈,今天也真的谢谢您了。”褚羡卿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宁远的解围,吴生导演的维护,还有其余众人的力挺,都让她感受到了这个剧组带来的温暖。
他们是身处娱乐圈内,却仍坚守底线的一类人。
尤其是吴生导演。
拍戏时严苛至极,每一个镜头都要臻至完美。但私底下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厌恶一切圈内默认的潜规则,即使自损八百,也绝不让对方如意。
褚羡卿从未想过能在这个圈子里见到一个这么纯粹的人,吴生导演的出现是个例外。
这真的是一个纯粹热爱着电影事业的人,他选择用自己的方法来守护他坚持已久的一方净土。
“你别客气,那个什么王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吓到你吧。”宁远似是一点没受刚刚那件事情的影响,脸上笑容洋溢。
褚羡卿笑着摇头:“没有。”
一个自以为是的死肥猪而已,还能上树不成。
“行了,这事儿我会继续想办法的,在我没找到新的投资方之前,大概是不能继续拍摄了。都回去吧,别傻站在这儿吹冷风了。”吴生导演抽完一支烟,平静地挥了挥手。
这个剧组给褚羡卿的感觉,是之前待过的任何一个剧组都未曾带给她的,这种纯粹的热爱让人动容。在吴生导演和宁远毅然帮她解围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法坐视不管了。
回去之后,褚羡卿想到了上次吃饭时秦予铭提了一茬的事儿,她没多细想就直接给他去了一个电话。
“喂,予铭哥,是我。”
“卿卿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的秦予铭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拿着一杯酒,抿了一口。
他是有些意外的,褚羡卿居然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予铭哥,你上次不是说你想要投资电影吗,我这里有个好机会。”褚羡卿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秦予铭来了兴致,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是吗,既然是你看中的,质量一定过关。”
“质量你绝对可以放心,我能担保。导演是个特别严苛的人,演员全部都是实力派,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褚羡卿脱口而出,末了,又加了一句,“不把我算进去的话。”
褚羡卿这个人向来有自知之明,她一个新人,还不敢口出狂言称自己是实力派演员。
秦予铭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卿卿也参演了这部电影啊,你这丫头是亲自来拉投资商了。”
“可以这么说吧,我也是有原因的。”褚羡卿用了简单的几句话,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讲了一遍。
“居然是这样,那个王总是什么人,觊觎我们卿卿?还真是色胆包天。你放心,这个项目我接下来了,我相信你能帮我大赚一笔。”秦予铭正色道,“不早了,小丫头赶紧睡。”
“晚安,予铭哥。”
褚羡卿挂了电话,睡前习惯性地点开了孟世之的微信对话框。
「今天治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