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扇车窗
花清袂2020-02-26 12:473,389

  在收费站执勤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林晓丽只记得自己来到收费站的时候刚好是大年初一,疫情当前,所有人都不辱使命的冲向了第一线。天下着雪,仿佛是为了跟林晓丽一样的人壮行,自己工作已经有八年的时间了,但她依旧单身,工作才是这所有事情中的重中之重,家人不止一次的催促她赶紧成家,她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八年的时间,晓丽获得了“最佳岗位员工”的称号。在武汉这座城市,她干着这份工作,她自豪,因为这里是武汉的大门。父母更是理解她的想法,不再催促,毕竟婚姻是缘分使然,急不得。

  带着爸妈亲手包的饺子,一步三回头告别了温暖的家,门外便是一片风雪,眼睛被雪花迷住,“赶紧去吧,去吧,他们需要你!”爸妈总能这么理解她,她心存感激。脚下的雪发出“咯吱”的声响,她是爱雪的,她爱这里白茫茫的一片,她爱这里的一切。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家。”想到这里,她回头看去,远处白色的雪霭中,两个蹒跚的身影在远处张望,模糊的看到她再度回头之际,冲她摆摆手,走了这么远,扯不断地是父母对儿女的思念。这一别,犹如将襁褓中的少年们送上了“战场”,自打武汉封城之后,有多少亲人将自己的亲人送上这没有硝烟的“战场”,有多少父母在暗地里偷偷落泪,期待这场疫情能够快些过去,有多少儿女坚守在岗位,想念着家里的父母亲人,更想念着这已然生病的妈妈。

  后面的路越来越模糊,前方的路清晰可见,雪中,风声潇潇,听得见这大自然的控诉和这座城市的疼痛。不知走了多少路,不远处的那收费站屹立在风雪中,是那么孤独,那么徜徉,就如晓丽此时的心情是一样的。2020年的冬天,很多地方大雪纷飞,在这风雪之中,我们看到雪中的逆行者,悄然消失在雪的尽头,那是因为他们早已穿过了风雪中心,向着前线奔去。

  视线慢慢清楚起来,在收费站两侧几处闪烁的红蓝警灯,如同这雪色中的向导,顿时给足了晓丽勇气。她看到,原本只有她和同事的收费站,这回有医生、交警、警察……一个个笔挺的站再雪中,给过往的车辆(爱心车辆)检疫放行。

  其实大家素未相识,看到晓丽来了,还是很热情的打着招呼,就这样在这个特殊的隘口,一群热血的人儿成为了武汉这第一道防线。身前,是那早已远离的家和亲人,身后,却是千千万万爱心凝聚的一股绳,在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我们要守护我们的城市,保护身后那无私奉献的医护人员和爱心人士!”领导娟姐简单的两句话,却鼓足了信心。林晓丽的这位领导,在这收费站工作快半辈子了,为人和善,工作认真,人还特别的风趣。只不过此时晓丽发现,她几乎看不到娟姐脸上的那种风趣,倒多了几分古板认真,周围的人都是这样,大家把弦绷得很紧,因为这里是武汉之门,这里是见证爱心的地方。

  封城之后的武汉,这个平凡的收费站,暂停了一切ETC过往,只允许捐赠物资的爱心车辆驶入驶离,在十公里之外便开设了绿色通道,能够确保每一辆捐赠物资的车辆以最快速度通过。几天下来,晓丽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虽然实行轮班制,但说实话,几天下来晓丽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以往即便劳累,但从未这么紧张过,娟姐看到晓丽状态不对,“你回去休息吧!你这种状态是不行的。”

  晓丽没有说话,在这几天的深夜中,她多次看到站在寒夜中的警察还在执勤、检疫人员在测温,没有一个人是悄然退下阵地的,这样的日夜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这才第几天,晓丽自己心里很清楚,“轻伤不下火线!我没事!”这是晓丽说得最霸气的一句话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够支撑,娟姐点点头,径直走出岗亭。

  这寒冷的冬,那、窗户上些许的雾气,一个个身影忙前忙后,娟姐环顾这个自己工作半辈子的地方,没有什么时候比得上现在动容,她不知道自己看得见的是那岗亭窗户上的雾气,还是原本她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浸湿。

  大年初七,一周过去了,晓丽似乎是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原来自己也是可以透支工作的,她暗自欣喜。“我应该感到幸福,真的,比起外面执勤的医护人员和警察来说,我幸福多了。”这是她这几天对娟姐经常说的一句话,大家慢慢熟悉起来,她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在这里,偏僻之地,白天陪伴他们的只有时不时出来晃悠的太阳,深夜之时,只有这路灯和闪烁的红蓝警灯,它们更是这里最美的风景。

  这天深夜,晓丽有些打盹儿,索性将窗户打开,一阵寒风灌入岗亭,晓丽打了一个激灵,又来了精神。这回进入武汉的车没有那么多,看看时间,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还好岗亭里放着一只小闹钟,已经是晚上两点,夜寂寥无人,空荡而宽大的公路上却逗乐了晓丽。

  执勤的警察估计也是犯困了,竟然在路中间的隔离带跳起了舞,穿着厚厚的棉服,笨拙的动作一下就要晓丽“噗嗤”笑出了声,窗户开着,夜这么静,笑声一下成为这夜中最动听的音符。这警察也听见笑声,扭头看看岗亭内的晓丽,“喂,姑娘,过来一起跳啊!”

  “不去,外面冷。”

  “冷还开什么窗户,热气一会就散没了。”

  晓丽将窗户关掩一半,她不想全部关上,她总觉得,这样开着窗户,尽管是一半,都会让人觉得,外面的世界再冰冷,她不想把寒冬隔在这窗户之外,比自己辛苦的人很多,至少,大家都需要的是一种人心最深处的温暖,就足够了。

  “关紧啊,小姑娘家的,别感冒了。”转眼间,跳舞的警察又练起了军体拳,一招一式看着就热血。

  “没事,给你散点热气。”晓丽说完,在一边的救护车、警车上都打开窗户,军体拳的这位警察先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说道,“我已经感到温暖了!”

  “李斌!冷了就进车坐会!”

  没错,他叫李斌,这是晓丽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这几天下来大家都太忙了,没有人顾及对方究竟叫什么,一有任务执行便是。晓丽更是如此,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岗亭里,和外面接触的机会很少,在这特殊时期,大家都有这一段距离。

  距离产生美,是我们经常说的一句土味情话,而在这里,更是弥足珍贵。距离的确能够产生美,这几天下来,他们都从自己的眼中看到了最美的那个对方,只想说一句:他们忙碌的样子,好美。

  眼中是星点闪亮的光,岗亭上的晓丽看得很清楚,不远处驶来了几辆半挂卡车。李斌的对讲机中传来了声音:“李队,李队,三辆物资车过去了。”

  “收到,收到!”

  一时间大家都来了精神,不到20秒的时间,全部就位。是三辆红色捐赠物资的卡车,车外挂着“武汉加油,我们来了“的横幅,车缓慢减速,大家向三辆卡车行注目礼,之后经过了登记和检疫,车子缓缓行驶到岗亭位置,李斌冲着晓丽晃了晃手里的通行标志,晓丽点点头,打开道闸。车辆并没有快速驶过,为首那辆车的司机将半开的窗户摇到底,冲着晓丽大喊,“你们辛苦了,这是我们从老家带的,就剩这点了,给你们吧,谢谢你们,谢谢!”

  说着将一包口罩递给晓丽,晓丽愣住了,这样的事情她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从大年初一上班一直到现在,这几天都是如此。李斌匆忙追上去,递给司机一袋矿泉水,“师傅,路上喝!”

  “谢谢,谢谢!”司机说着慢慢的开始踩油门。

  “武汉加油,中国加油!”晓丽站起来冲着司机大喊,生怕这寒夜的风太大,再加上引擎的轰鸣,生怕司机听不见。

  “加油,我们一起加油!”

  这几日,只要是捐赠物资的车辆,他们都会主动行注目礼。晓丽的心底软,受不了这样。她觉得只有说出那句“武汉加油,中国加油”的时候,自己才是最自豪的。低头再看这口罩,透明封袋上用马克笔写着五个字:你们辛苦了。

  不,不,辛苦的是你们!晓丽的内心大声呐喊,你们昼夜兼程,前赴武汉支援,前方是病毒,却义无反顾。这小小的收费站,不,全国的收费站,其实每天都在记录着最真实的感动。一辆辆物资车辆开过去,一句句振奋人心的鼓励,顷刻间,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爱心的凝结。

  江城有难,振臂一呼,全国响应。

  这不仅仅是一份平凡的工作,但在这特殊之际,五湖四海的心在一起。像晓丽这样的“岗亭卫士”很多,很多;像李斌这样的执勤卫士很多,很多,还有检疫的医护人员。他们值守在城市的关口,咽喉之地,默默无闻。他们一句句的说着“武汉加油”,内心澎湃!

  其实我们应该感激,是那些披星戴月行驶在大道的爱心车辆;

  其实我们应该致敬,是那些岗亭内外见证感动的守护者!

  感激,致敬!这最美的冬景。

  感动延续,每天依然有很多车辆驶入武汉,这次“战役”,有逆行者的前行,那么就有守护者的护航!

  武汉,我们爱着的城市,加油!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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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江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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