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山虞惊住,不禁出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在房间里说的啊,小盛公子你不知道吗?”狐女更是奇怪地回道。
盛山虞目光飘忽不定,心中的震惊更甚。
他一直都在他两旁边好不好,根本就没有听出他们两说过除了让他带狐女出来以外的话,而且…而且他们两除了摸摸耳朵,别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流好吗!
难道说有什么平行世界?
在另一个世界里白柒与狐女相谈甚欢?
不,这不可能。
盛山虞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被汗水湿透背部的胆怯,“他,他怎么和你说的?”
狐女疑惑道:“就是用很普通的话说的啊!”
“不是,是你们交流的方式。”
盛山虞感觉自己都快抓狂了,他想知道的是他们是用什么方式交流的,不是这种无解的回答。
于是,狐女终于理解了盛山虞的话,他想知道为什么白柒和自己说话,他却不知道。
还是说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交流的方式?
“我们用的狐语,只要是狐族中人都能使用。”
狐女终于说出了盛山虞想要的答案,却让他知道了一件事,白柒是狐狸!!!
盛山虞马上问道:“那你知道他是什么狐狸吗?”
“不知道,只知道很厉害,很强大,看到白公子,便忍不住让人想要靠近。”狐女懵懂地回道,努力地回想着关于白柒的一切。
白柒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他很喜欢……还有,还有白柒的妖力也很舒服,感觉在他的身边就很舒服。
可是,这些都很好啊!
但为什么小盛公子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狐女不明白。
忽然,盛山虞背后升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气,直接让他从脚踝凉到头顶,像是存在于他的身边,又像是毫不存在,偶尔还有衣袖划过的声音,和冷冷的梅香。
此时,天色已晚,日光早已经消失在鬼市,夜晚的到来,是众鬼的盛宴。
盛山虞开始后悔为什么答应要带狐女出来,这天黑无光,连五色神光的威力都被压制了,也不知道这身后是什么东西。
身后的那人像是早已预知了盛山虞的心思,他越是害怕,那人的气息便越是隐约流动,让人刚好能感受得到,却看不到,不经意间还能听到虚浮的脚步。
那人靠近盛山虞的颈间,轻飘飘地喊了一句,“小盛公子……”
盛山虞顿时汗毛炸起,“我靠,你干什么?”
那人装模作样地被惊了一跳,“哎呦呦!小盛公子竟然学会骂人了,真是不得了了,看你回去以后你姐姐不打你屁股。”
话罢,温柔有力地拍了拍盛山虞的屁股。
盛山虞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人还能要点脸不?
从他开口盛山虞便知道他的身份,虽然狐女刚刚还说让他将这人哄着些,但是每次面对这人的无下限无耻,他都忍不了啊啊啊啊!!!
白柒轻轻一跃,落在他的身前,笑得让人如沐春风,说出的话却比寒刀还凉薄,“我就是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盛山虞被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来,这位兄台,请您做人厚道!实在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白柒无所谓地耸耸肩,连眉毛都在舞动,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表达了一句话:我就是这么欺负你,怎么滴吧?
盛山虞傻了,他真的不知道跟这种人到底应该怎么相处下去,简直时时刻刻都想弄死他啊!
狐女很合时宜的出现,拉住他的袖子声音纯良地劝慰道:“小盛公子,你就不要再欺负公子了。”
盛山虞:………
好不容易吞下去的一口血,差点又吐出来,他瞪住狐女,信不信我分分钟吐给你看?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惨?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欺负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欺负人的是他好不?
你就算再没脑子也总该长了眼睛吧?
狐女眨眨眼,依旧一片纯良。
一旁白柒的笑声也像是终于克制不住,从微微耸动的憋笑,大胆的改变成花枝乱颤的狂笑模式。
笑声张狂又肆意,简直将盛山虞羞到了地底,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片刻后,盛山虞终于还是定下了心神,语气平静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白柒摆摆手,似乎是笑得将没了力气,还有一只手紧紧抱着肚子,连眼角也笑出了晶莹的泪花。
太好笑了。
这小孔雀真是太好玩了,自己当初的预料果然没错,这小孔雀就是个天生的笑话,稍微逗一逗便容易让人找到笑点。
缓了好半会儿功夫,白柒终于断断续续道:“我…我怕你们…遇上危险,所以特意出来…保护你们的。”
盛山虞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却难得的诽谤,这里最大的危险除了你,还有谁?
狐女再次很合时宜地插嘴道:“小盛公子你不要翻白眼,本来就不好看,你一翻白眼就更不好看了。”
盛山虞气道:“这也是他说的?”
狐女吐吐舌头,“很明显……这是我说的哦!”
盛山虞恨不得去撞墙,这狐狸一个个的都这么狡猾调皮吗?
“是的哦,狡猾是我们狐狸的天性。”
盛山虞惊悚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小盛公子的脸像纸一样洁白,心里想的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狐女的回答依旧单纯良善,盛山虞却真的快又被他气吐血了。
姐姐说的对,这凡间世界,果然能者多多,实在不是个历练的好去处。
“好了,红狐你就别逗他啦,再把他气吐血你可就没朋友了。”白柒装作有些生气道。
狐女愣住,神色瞬间悲伤万分,泪如雨下,“小盛公子……可要好好的,我会好好听话的,再也不会把小盛公子惹生气了。”
盛山虞瞪了白柒一眼,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安慰狐女,他头一回见女孩子哭,因此也是头一回安慰女孩子,十分没有经验,讷讷地逗笑道:“你…你看,这糖葫芦像不像那个很多串葫芦结在一起的小孩子,一个个地红透又可爱。”
狐女吸了吸鼻涕,声音软糯细小,“可是…可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吃了很多小孩子?我不想要吃小孩子……呜哇哇哇!!!”
“不…不是,这个…这个…”
盛山虞急得抓耳挠腮,却半天组织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磨磨蹭蹭半天,只对着狐女的眼泪手忙脚乱。
白柒看得无奈,暗道这人果然是个直脑子,好不容易让他有了点入经凡世的心态,瞬间便又被吓得烟消云散了,也不知这将来是要找个哪儿人家的姑娘。
“我说………”白柒努力地插话进去,然而毫无作用,那两人已经融入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呜哇哇……”
“你别哭了,乖…不哭了,你这一哭都变丑了。”盛山虞温柔地拭去狐女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慰道。
听到上半句,狐女果然不哭了,直愣愣的看着他,十分乖巧。
然后,盛山虞的下半句话出现了。
白柒头痛地扶额,我的天呐!这是人说的话吗?哪儿有一个男孩子在哄女孩子的过程中说人家丑的,这是嫌人家哭得不够多吗?
果然,白柒这一想法才刚出现没没两息功夫,愣住的狐女便哭得更厉害了。
这可真是要人老命!
白柒很疑惑,以盛山虞这种榆木脑袋烂泥智商是怎么在妖精事务所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假笑地界活下来的。
他和盛山怜也该是同一个父母亲,可他怎么就没有半点盛山怜的脑子呢?
白柒思绪弯弯绕绕,身旁的两人还混乱得厉害,引来周围一堆妖魔鬼怪地驻足观看,外加混乱的指指点点。
有人说,那男的轻薄了那姑娘,所以那姑娘才哭得那般伤心。
还有人说,是那男的抛妻弃子,显然那姑娘是原配未婚妻,身旁站的那白发妖精是小三,所以那姑娘才哭得那般伤心。
周围混乱的议论声吵得白柒的头翁翁作响,散乱在肩头的白发随风飘动,庞大的杀戮之气从体内迸发出来,直接击打在距离最近的妖精身前。
但也只是被击退了。
一道刚堪堪站住身形的奇怪身影笑道:“呦!你们看,那小三是个男人。”
周遭的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仿佛刚才的杀戮之气从来不曾出现,继续参与讨论。
一位轻纱裹身的女鬼叫骂道:“你懂什么?这叫异性为了繁殖,同性才是真爱!你这猪脑子就是不懂凡人的爱情。”
先前发表评论的那道庞大身影瞬间从黯淡的光芒里现出原身,猪头人身,手中还拿捏着一把滴血的菜刀,挥舞着便朝那女鬼砍去,便砍便骂道:“你说谁是猪脑子?你以为你脑子很好使吗?”
眼看着那菜刀将要落到那女鬼的身上,吓得那女鬼惊叫一声,慌不择路地跑了。
人群中又有声音笑骂,“臭不要脸的翠花又招惹猪妖了,猪妖又要砍鬼了。”
一跑一追,一追一砍,终于将那些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白柒歇了一口气,可算把这些乱七八糟人物的注意力给转移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带这两只活宝离开。
他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了,这鬼市在李烨的管理下,众鬼的脑子还真是蒸蒸日上,越来越往无可救药的蛇精病方向发展。
“走吧!”白柒悠悠地说道,再拖下去,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此时狐女的哭声早已经停止,事实上从刚才那猪妖说话就停止了,然后她开始沉思什么是同性什么是异性,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跟她普及过这份独特的知识。
盛山虞也停止了他的慌乱,但此刻他的表情似乎比刚才慌乱得更加激烈了。
白柒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发现狐女与盛山虞的手同时颤抖着指向同一个方向——自己的身后。
伴随着地面的波涛汹涌,白柒连回头都来不及回头,想都不来不及想,直接喊道:“跑!”
恍惚之间,白柒往天上瞅了一眼,太阴华浓,明月正圆。
这是个什么日子?
难不成是鬼市特别庆祝的日子?
白柒感觉自己都快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来真正的答案。
谁能告诉他背后那一群脸色红润狂奔而来的妖魔鬼怪是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十八层地狱中却是一片寂静。
漆黑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在黑暗中无形前进,静默得连呼吸胜都能听得净透。
黑暗笼去,光明渐胜。
光明的源头处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刹那间,周遭的黑暗被光明所吞噬,寂零的黑点被光明正大地裸露在这寸空间里,看上去十分弱小可怜无助,唯有脸上金色的黄金面具高高闪烁,侧漏着睥睨的气势。
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唯有良饮,粗茶一杯,望君笑纳!”
一杯青茶从天而降,漂浮在黑衣黄金面的身前,一动不动,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
“噗”地一声,茶杯破碎,青茶消失在视野里,一份清香都未曾留下,回归于大地。
“若是茶品粗淡,不得君欢,便再赠美酒一份,还请不吝赐教!”那声音依旧温润。
依旧是从空中坠落,一滴不洒巧巧落在黑衣黄金面的身前,等待着宠幸。
一息之后,风卷云残,地狱仿佛破裂开来,鬼哭狼嚎,周遭的光明耀得刺眼,紫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黑衣黄金面的背后,不多一言,弑杀的扇面直取脑后。
扇面上,是一个灵动的“文”字。
黑衣人仿佛早已经有所预料,背后像是长了眼睛,手掌以一个诡异的弯曲角度挡在那扇的前方。
再一看,哪里有什么手掌,分明是黄金般的龙爪,刚好轻轻巧巧地挡住扇子,半寸都再进不得一分。
但扇子,从来都不只是扇子。
紫衣人微微一笑,扇面翻转,便有数十把短小轻薄如鱼肠般的利剑飞夺而出。
这一招,他用了数百年,除了败于一人手下,不知用他歼灭过多少黄金面具。
“美酒一杯,知己千邀,送君上路,义不容辞!”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又从容。
但是剑,迟迟都没有吞噬到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