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华诧异的目光下,白柒肆意洒脱地从通道里走出,刹那间,结界口崩塌破碎,而羽涅也只剩下半口气的模样。
云华于心不忍,“前辈,他这样……”
白柒神色不咸不淡,语气阴冷道:“得而不惜,本就该死,我留下他的性命,已是仁慈。”
像是为了印证白柒的话一般,羽涅断断续续地喘了几口气,如同回光返照。
白柒笑得坦荡,毫不在乎地将羽涅踢得清醒,继续说道:“你以为就他资质平平如何能得九尾?那是有人硬生生断下来给他的。你以为他如何能畅通登上噬情一族的高位?那是哄骗拆散了多少对有情之人才换来的结果。你以为……你以为走上情道的人们很容易吗?”
“我……我不是……”
白柒笑得愈加讽刺,目光穿过大半个四海八荒,“无上忘情啊,终究才会是众多情道修炼者的归属。”
所以,拯救四海八荒的意义何在?
终究只是寻了个由头将一众神主丢到了八荒罢了。
白柒紫眸垂下,今日不知为何,很喜欢回忆从前……这样可不好。
过去的就过去了,再没有改变的可能。
见白柒心神渐定,茯神才开口说道:“名一也我已经派人送回去了,只是你觉得身边安排这么一枚随时会爆发的棋子,真的没问题?”
白柒眉梢一扬,似笑非笑道:“知道为什么棋局只分黑白吗?”
茯神一脸莫名其妙,不知这两者有什么联系,诚实地回道:“不知。”
白柒回眸一笑,百媚纵生,“因为与你无关啊!”
“哈哈!”白柒笑的张狂,而茯神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空中还回荡着白柒的笑声,早已远去却又像不曾离开,让人毛骨悚然。
片刻之后,茯神才反应过来她似乎被白柒耍了,不禁恼羞成怒,急着上前去理论。
云华的手忽然扣在茯神的肩上,安慰道:“师尊,您习惯就好!前辈他就是这么……就是这么地恶趣味。”
恶趣味?
这已经不是用恶趣味可以形容,分明就是欺人太甚。
白柒再回到冷香城时,正巧看到令他腰软的一幕。
那道谪仙儿般的白色身影立于城门之前,衣袖随着香风飘荡,目光穿过距离,含情脉脉又温柔款款地看着白柒,手中还有冒着热气的药。
见白柒视线落在他身上,苍霁才温良地笑道:“哥哥,你回来了。”
白柒腾云而去,脚下一飘下意识想朝苍身边靠去,中途传来一股浓郁的药香,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云层跌落下去。
要不要这么狠?
几日不见,亲手端着药到城门口迎接他,是生怕遇不上他吗?
祥云一转,白柒下意识得想逃,他是真不想喝那些奇怪的药啊!
偏偏苍霁让他喝药的坚持比修阴阳的时间还久,重点是,那些药还会降低他体内的杀戮之力,简直得不偿失。
后衣领被揪住,白柒逃跑的脚步终止。
熟悉的药香传进白柒的脑海中,在苍霁温和的目光中,白柒感觉脊背一凉,自己这回貌似又惹苍霁不开心了。
但只要不逼着他喝药,一切都好说。
白柒微微一笑,正打算开口说话,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便被腾在半空中,朝着冷香城急速飞去。
冷香城客栈内,名一也对着子都坐在下楼的桌椅上谈着一会应该去哪里玩耍,却看见苍霁快速的从远处飞来直接冲进了二楼,怀里似乎还有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
“诶,诶诶诶,”发呆的子都被名一也打断思绪,“刚才白柒脸上是不是有两朵红晕?”
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的?
但人两夫夫之间的事情与他们何干?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白柒便被苍霁压得失重而躺在床榻上,白柒失笑道:“霁儿可是想哥哥了?”
怀里的苍霁抬首,白柒却看见他皱着眉,盯着自己目光灼灼道:“想。”
白柒愣住,“……???”
“想。”
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想确认一遍似的。
“哈?”
“很想。”边说边将拥着白柒的手也紧了紧,似乎生怕他会跑掉一般。
苍霁连番直白的表达把白柒轰得头脑晕眩,情不自禁扶上了额头,暗道这八荒浊气果然厉害,连自家霁儿都学坏了。
“霁儿,我……”
微张的唇猛地被盖住,白柒被啃得吓了一跳,苍霁今日是怎么回事?怎地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吃了一般?
但白柒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撞击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中微不可察地隆起一层水雾,肩头的牙印还荡漾着桃花般的艳红。
红得轻娆,白得高洁,一片旖旎。
……………………
半响,苍霁埋在白柒颈间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药的苦涩,所以改了药方,你的修为恢复得太快,不夜天城受伤落下的伤根还未清除,修为又急速提高,根基不稳,对本源之力影响甚大。”
白柒躺在苍霁的怀里笑得很是温顺,身上还有雨露过后的痕迹,听到苍霁的话后接过那碗药便一饮而尽,“这药,味道还不错。”
苍霁眼神明亮了几分,这是白柒第一次心甘情愿喝下他的药。
从前白柒虽也会喝下,但都是在众多条件之上,多是自己半哄着才喝下的。
今日的白柒,心境上改变了很多。
他为他考虑众多,他实在没有理由总是拒绝他的好意。
白柒的手温柔地拂过初西的唇角,仰头一凑将唇边残余的药汁悉数喂了进去。
他从来都不是温顺的人,但苍霁的话他愿意去听,只是因为他爱他,所以他的每一句话、每一分担心、每一份挂念,他都会好好地帮他记在心里。
苍霁的怀抱又紧了紧,勒得白柒快有些喘不过气来才开口说道:“我知你天性散漫肆意,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我只希望能够知道你的去向,而不是一味地在原地等待。”
白柒眸子动了动,“霁儿……”
对不起。
从混沌孕育出他至混元,孤独了千百万年他都是一个人,界主曾说他天性凉薄注定孤鸾寡宿,可他偏偏遇到了苍霁。
不仅破了天煞孤星,还破了孤鸾寡宿,虽然一开始对苍霁有用来磨炼情劫的意图,可也是因为他先动了情心,两个人才有了开始。
几个沧海桑田的陪伴,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让他们早已该成为一体,可他不经意间还是会随性而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丝毫没有顾虑到苍霁的感受。
在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苍霁不知道用河图洛书推演了多少遍,确定他安然无恙才强行克制住想去找他的想法。
他曾说,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行为。
所以,苍霁就在原地等待,每逢他归来时,为他洗去累意。
白柒腻在初西怀里,“我会改变,不会让你担心。”
苍霁点了点头表示应下,翻身继续奋战,像是要把欠缺的,都补上来一般。
无伤刚一出门,便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畏畏缩缩地趴在苍霁房门口,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什么。
名一也八卦之心腾起,听着房内毫无动静,郁闷道:“你说白柒这次回来会是个什么结果?”
子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诚实地答道:“大概是相爱相杀吧!”
“大错特错,应该是欲仙欲死。”无伤忍不住插嘴道,“但你们这样听房脚,你确定白柒不知道?”
名一也想起那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红衣身影,似乎无所不能无所畏惧,心中怯怯,暗道说不定还真会知道,拉着子都便往外走,恰好遇上来找白柒的云华。
对于这个待人处事都彬彬有礼,唯独对自己看不上眼的云华,名一也也说不上有什么好感,可是又念着白柒对他时好时坏的微妙态度……他到底是该高看呢?还是低看呢?
还不等名一也开口,云华先行问道:“白前辈呢?”
名一也眼神不自觉往楼上一瞟,话音一转回道:“他……忙着呢。”
无伤跟在名一也后面,见两人熟络的样子,微微不爽,凝神打算看一看云华的来历,可却什么都看不到,仿佛初生的婴孩,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倒是云华看到无伤吓了一跳,他可记得眼前这人和那名叫羽涅的人同样有着黑色九尾狐狸的尾巴。
把无伤当做噬情灵的云华一把将名一也拉在自己的身后便开始朝无伤袭去,在他的认知里,人族最为弱小,是最需要保护的。
名一也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因为人的身份,而被拉在身后保护。
见云华与无伤打得正打得激烈,名一也脑袋一阵发懵,这两人刚一见面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怎地就打起来了?
此时两人愈战愈烈,名一也担心地问道:“子都,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叫一下烛九阴?”
毕竟,都是一家人,若是一个不小心打伤了谁再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
子都思考了一番,凝重道:“公子,我觉得将烛公子叫下来的后果比现在还要严重。”
名一也:“……”
这样的实话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到。
可无奈让名一也的是,他嘴上功夫还行,这手上的功夫却是相当于无,而子都虽然有些本事……可这斗法的阵势一看就是连插都无法插足。
“大家……有什么误会先说清楚再打……”
“误会?”云华一声惊呼,刚撒出去的一把香粉尽数被无伤挡了回来,扑了自己一脸,“他身后的黑狐尾同噬情灵的是一样的,肯定跟他们是一伙的。”
无伤游刃有余地挡着云华的香势,冷笑道:“呵。本尊还没说你是有什么目的,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师父想强娶他人,徒弟也是一个德行。”
云华攻击一停,气得浑身颤抖,愤怒地说道:“你说什么?”
大有无伤再说一句他就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名一也见两人好不容易休战,正打算把两人劝分开,就听见二楼房中响起一道隐含着沙哑的柔软声音,“吵死了。”
话音落下。
本来已经休战的云华和无伤就原形毕露,长相奇怪又幼小的白泽靠在地上瑟瑟发抖,不远处是一枝花瓣透明生机极弱的奇怪花朵。
名一也傻眼了。
客栈内寂静。
只见初西迅速下楼,要了一碗清淡的粥顺便给无伤喂了一颗药,而那支花……苍霁让名一也先将他养在土里,照顾好便成,然后火速上了楼。
“哼!”
一声冷哼传来。
白泽的毛皮全炸了,两个肉爪子抱住了名一也的小腿,挂在了他的身上,名一也幸灾乐祸地说道:“真是不幸,一不小心把白柒惹到了。”
别说云华了,便是茯神来了都得给白柒几分薄面。
房中,白柒窝在苍霁的怀里,“我本想让云华早点开窍,可事实证明被吞噬过再想恢复,果然很难。”
他没有说自己在结界所遇到的怪事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是虚是实,他不想再让苍霁多想。
苍霁拿过地上凌乱的红衫,忽然说道:“木灵珠就在冷香城。”
白柒眼中闪起明亮的目光,如果木灵珠在冷香城,那是不是代表唾手可得?
苍霁整理着他的衣襟,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与你一起去,此事不急于一时。”
白柒伸了个懒腰。
结果松散的腰带被一勒,白柒差点喘不过气来,“你在干什么!” 尾音绵软,似娇似嗔。
苍霁答道:“帮哥哥整理衣服。”
他的手指穿过白柒的腰际,将这身浪荡的红衣都抚平得严谨了许多。
白柒眼睛一转,木灵珠应该有着丰沛的混沌木灵气,而这类灵气有别于其他力量,有静心养气、驱散心魔的调理功效。
可苍霁不告诉他木灵珠的下落。
白柒气恼地瞪着苍霁,又不告诉他下落却又要告诉他木灵珠离自己很近,还不如干脆不说。
苍霁却是一本正经地帮他穿好衣服,在撩开黑发的时候,红衣下的锁骨清晰可见,初西的指尖划过下凹的锁骨,惹得白柒从喉咙里发出笑声,“想摸就摸,不用似摸非触的轻薄吾。”
片刻之后,衣衫被穿戴得整整齐齐,平日里一派风流浪荡之样的白柒,此时也颇有几分正经模样。
但眼角的绯红惹人注目,薄层的水雾像是大哭过一场,惹人怜惜。